何萧的吼声像在山谷间回音一样在会议室里,带出一片寂静无声。大缯想起笔迹鉴定时何老太说的那些话。
【大多笔画向下走,性格悲观厌世……思考容易钻牛角尖……性情应该不太稳定……有dian疯疯癫癫、胆小易怒,但是行动力颇强的家伙。】
因为自卑,故意表现出自信,但又常常突然易怒地暴起。性格有时候真的是一把双刃剑,两边刀刃都看的很清晰。
“何先生,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大缯眯起眼,缓缓问道。
“我他妈……”
“何萧!你疯了!”郑嘉隆还在试图阻止他,“什么都别说!都不重要!”
“不重要个屁!老子没有失手!老子没有放过那群杀*千刀畜*生不如的狗*屎东西!你们他*妈的都能成!老子为什么……”
“你给我闭嘴!你要死一个人死!别搭着别人!”郑嘉隆终于愤怒之至,站起身扑向桌前,一副要爬上桌直接去掐住何萧喉咙的样子。
“闭你麻痹的我就说怎么了!他们该死!该——死——”
“何萧你个疯子你他妈……”
砰!!
猛然的撞击碎裂声突然打断了一切喧闹。
郑嘉隆愣在原地,慢慢低头看去,一个玻璃茶杯的碎片正在他的脚下缓缓转动着最后的弧度。他抬头,和其他人的视线一起,看向窗边的田华。
一直都屹立在窗边不动弹的田华在毫无人注意的时候已经转过了身,并且随手抄起身侧茶几上的玻璃杯,飞速扔出一道弧线后砸在了郑嘉隆耳朵旁的墙壁上,碎裂成渣。
“吵什么…”田华的声音比大缯还平淡,但冷的让人说不上话来,“周队长,不用再挑事了。人都是我杀的,杨树同,宋政,郭玉峰,卢枋。全都是我一个人杀的。用氰化毒,也用了别的暴力手段。”田华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下淡淡地走了几步,随意拉开一张座椅,坐了下来。
“田先生……”大缯觉得有dian可笑,“你一个人杀了这么多人?”
“杀得了。我没有父母,也没有需要照顾的子女,没有在隔壁等我的妻子,我没有负担,所以……”田华冷然地看了看何萧和郑嘉隆,“人都是我杀的。”
大缯眼角一抽,他眼神一瞟,立刻察觉到何萧、郑嘉隆和他一样,领悟到了田华的意思!
他根本没想过安然度过这一劫,打算用自己,保全其他有家庭的人!
田华的视线很淡然,轻抬的视线对上大缯皱眉的眼神。所有审讯里,最怕的,是有一个根本不打算抵抗,包揽所有罪名的自杀式炸弹。
“你在等什么,周队长?”田华的随手拿起桌上何萧的烟dian起,嘴边青袅起的烟雾模糊了他面无表情的脸庞,“我已经认罪了,你们要审讯,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大缯定定地和他对视着,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要的是真相,不是认罪。”
田华居然发出一声轻笑,“事情已经这样了,真相不真相,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大缯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得很清晰,“你的养父宋政有一个在养老院里八十多岁的老父亲,杨树同还有女儿和刚满五岁的孙子,郭玉峰的父母都健在,这些人需要知道自己的亲人发生了什么事。真相对于他们来说,就像对于当年的你们一样重要。”
三人都愣住了,连最为淡漠的田华也皱了皱眉,指尖的烟燃烧着,落下一块一块的灰烬。
“被杀的这些人,当年对你们、对你们的孩子所做的事情有多少意义,你们所做的事对他们的亲人来说,也一样有多少意义。郑先生,知道自己女儿身上那些伤是怎么来的,知道到底是谁侵犯了她,对你来说有没有意义?我可以想象如果你不知道女儿身上的真相,恐怕一辈子都睡不着觉。你们是这样,那些被你们杀掉的人的亲人,也一样。”
郑嘉隆闭上眼,仿佛无法承受一样颓然靠在了椅背上。
“你们,我,还有死去的,和他们的亲人,都是普通人。复仇满足了你们自己的心,但一样给别人带来了更甚的…‘意义’。”大缯再度扫视过会议室里的三人,“所以我再问一次,你们三个,是怎么联系上的?”
大缯的话之后,面对他的是一片寂静无声,三人各自看着各自的方向,仿佛有默契般连对眼神都没有。这让大缯觉得既疑惑又有dian兴奋——他打到了dian子上,才让他们都集体缄默。但同样也意味着,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比他们究竟谁杀了谁更隐秘:谁组织了他们!
卡擦、哔——安静的会议室头ding传来一记广播喇叭开启的短噪音。
大缯扫视一圈三人,脸上和他一样表现出或多或少的疑惑。
细细嗦嗦的女人声音从广播里传了出来,似乎在询问音量是不是够了……是……可可!?
“嫩芽。”
何萧整个人在座位上跳了一下。郑嘉隆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些没有逃过一直盯着他们的大缯的眼睛。
可可的声音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把他们都邀请到嫩芽论坛,让他们看到那些孩子被拍的****,那些网上的人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如何玩弄孩子的身体,让他们明白……过去、从来不会过去。以前他们被大人们侵犯,现在和他们同岁的成年人依旧在性侵孩子们。没有人阻止,这件事永远都会继续下去,永无尽头。”
于是、他们就有了共同的复仇决心。
来自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