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皑萧坐在沙发的一端,墙壁上的挂钟用烦闷的频率敲打着时间的流逝。在以沉默应对着难以形容的氛围里,他静止了思考却静止不了莫名的期待。他想把再次重逢后的第一句话说得漂亮而骄傲,却又窃自渴望着由对方先来打破僵局。
其实只是过了三分钟而已,在白皑萧眼里已经堪比三个世纪。最后郑唐衣面对着他,轻声开口道:“小萧,跟我回去吧。”
“理由?”白皑萧反问,随之而来的是心里一丝沉甸甸的异样。从尚佳轩和沈梨若那里得知,这些年郑唐衣并没有完全放弃对自己的监控。他几经危险,生死存亡之际也未曾见他出面,不过是派几个心腹充充保镖就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了。这样的庇护,白皑萧不屑一顾。
“龙行社不该是你停留的地方…”郑唐衣道:“你可以恨我怨我,但你必须相信我。这个地方,起初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金钱,地位,尊严和自我价值,一呼百应众星捧月的虚荣,甚至是杀伐决断令起下效的权利。”他的眼睛透过窗外,望向远方。“可这一切,就像慢性病毒一点一滴蚕食着人的理智蒙蔽着人的心智。你要付出的代价,往往是你无法想象的。你失去的人,也是你穷尽一生所不能挽回的。”
“那是你…”白皑萧冷言以对:“我不会的。不是因为我比你聪明,而是因为…我比你纯粹。我猜想,从一开始你是把龙行社当成自己的事业来经营吧。把自己的至亲至爱至关重要的兄弟和朋友统统绑在一条随时会下沉的大船上…你的悲剧是你自己的错误决断所致。而我,我本就什么都没有…又何须担心未来的某一天再一次一无所有呢?”
“你怎么会一无所有呢?”郑唐衣道:“你有年轻的机会,有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你的才情你的艺术灵魂统统不该隐遁在腥风血雨的罪恶下。你现在看似富有看似光鲜,除了钱又真正得到了什么?这些明明是我都可以给你——”他顿了顿,向白皑萧身边挪动了半步:“你不需要用自己一辈子为赌注来向我证明什么的…我不想你变成第二个海拓南——”
“你能给我的一切,很抱歉我消受不起。在龙行社,我宁愿用自己的血去兑换完整的人格。谁对我好,我就回报谁;谁对我恶,我就反抗谁。这里的生存法则虽然无情惨烈但完整明澈,比起这些,我更不愿意面对谎言。我早就孑然一身,并没有重要的人,我比你更适合呆在龙行社,甚至——会比你更加有作为。至于第二个海拓南…”白皑萧闭上眼睛:“我想这才是你坐立不安的关键吧。你怕我像他一样决绝,一样冷血…甚至一样变态——郑先生,你是为了你姐姐的事来找我的吧?”
白皑萧一口口深呼吸,仿佛只有这样的频率才不会让胸口压得那么钝痛。“我不是第一天才入龙行社,这些年的经历有时我身在其中看得未必有你这样一个旁观者清楚。而你今天放下身段来找我,我能想到的原因就只有张礼江那残缺不全的尸首罢了。若不是为了你所谓的重要的家人…你根本不会多在乎我一点。”心真的很痛,白皑萧自嘲得想——无数次告诉自己想开了,却总是不经意得渴望在他眼里的特别地位。
他咬了咬牙,大声吼出:“或者说,你感受到了来自我的威胁——就像当初脱线的海拓南,你郑唐衣不会允许同样的错误犯第二次,而我白皑萧偏偏没有走在你的计划里对不对?”
“是海拓南跟你说的吧。我照顾你们培养你们…是为了利用你们为我谋利杀人?”郑唐衣垂下眼睛,嘴角一丝不经意的苦笑:“你也信了…”
“他没有说,是我自己看到的,自己判断的…尚佳轩,沈梨若,海拓南,什么阿亮邢青之类的应该也是吧。郑先生,你以为自己在开孤儿院么?”白皑萧大声呵斥道:“你不过是个用金钱买断人命的独裁者,用无上的恩情给他们洗脑,用甜言蜜语逼他们臣服,甚至不惜用英俊完美的外表施以诱惑。每个人都爱你,都对你死心塌地——”
“他们的父辈都是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养大他们照顾他们是把这一切当做我不能推卸的责任。你看到的人,是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的,我领受他们的回报并没有觉得心不安理不得;还有好多人,他们愿意选择平淡的人生,我亦是给予最大的支持与祝福,从来没有胁迫过任何人为我效力。”郑唐衣摇摇头:“我郑唐衣还不屑用这样下作的方式来虏获人心。但无论你怎样误会我,我都不得不承认这是源于我当初对你的欺骗和伤害。所以我没资格怪你…但是小萧,我对你的心意和疼爱,从没参过半分假。就算不为白谨谦——”
“你什么意思?”不为白谨谦?白皑萧无法想象这个一直阴魂不散得穿插在自己与郑唐衣之间的名字,在今天这样一个莫名的时机里竟被他像撕一层塑料纸一样轻易丢开。
“我对你…是特别的。”郑唐衣说:“你说你没有重要的人,那我算不算?”他走到白皑萧身前,低头俯在他耳边:“我请求你离开龙行社,回到我身边…因为我不想失去你,这样可以么?”
白皑萧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他似乎能感觉到郑唐衣混合着香草气息的呼吸在自己的脖颈处久久萦绕,甚至能通过心跳的速率来判断郑唐衣刚刚的话是真心还是逢场作戏。他无数次在脑中幻想着,若有一天郑唐衣站在自己面前亲口说出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