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一个嚷嚷着说安王府有鬼的下人,就是死在这口枯井边上的。
早在搬来安王府没几日的时间里,便有平日里处的亲近的下人,寻着无人的时候,小声在安管家耳边说道这些天发生的怪事。比如那南边第二间的下人房,每每到了半夜,门窗都会被风吹开,可是当人们起身,却发现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风,能将窗户吹得匡匡直响。
再比如几个侍候安王爷就寝的婢子,待安王爷睡下,吸了灯,结伴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也会莫名其妙的地被吹灭了手中的灯笼。甚至还有几个丫鬟亲眼见到忽而飘过的白影,当下尖叫一声,抱作一团。
还听说有几个丫鬟陪着二夫人在佛堂里上香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女子的哭声,时断时续。二夫人当下便变了脸色,差人将佛堂翻了个遍,哭声不歇,却就是找不到是什么人在哭,到底在哪里哭。
就连安王爷本人,在半梦半醒之间,也总觉得有人在他屋子里来回蹭步,衣料摩挲。
是以,安王府现下,只要入了夜,若不是有差事,或是别的特殊原因,大多都是三三两两地待在自己屋子里。就连起夜小解,也要叫上个同伴。
约是近来一个月的时间,安王府一连死了四个人。
死在枯井边上的,是第一个。
是三少爷的陪读,平日里与少爷们同进同出,自然也不同于其他的下人。
他的名字好像叫做陈荣,是个孤儿,被二夫人在落雪的日子里从路边领会府上的。
那个院子,因着是堆放杂物,所以平日里鲜少有人过去。也不知道陈荣怎么会跑到那么一个地方,还死在了那里。只是当有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去了好几天,尸身也隐约开始发臭。
陈荣的死相,和阿武描述的相差无几。他跪倒在枯井旁边,一手伸进自己的嘴里,深入咽喉。似乎是想要将什么东西从肚子里面掏出来,而另一只手,则无力垂到在井沿一边。双目圆睁,布满血丝。
传仵作来验尸,也只不过是得到个心力衰竭而死的结论。
不过,老管家小声告诉我。仵作开膛破尸,在陈荣的胃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我问。
“是头发!”
“头发?难道他喜欢吃头发?”我颇为不解:“头发有什么好吃的?他这癖好也忒奇怪了。”
安管家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汉,抖着嗓子对我道:“姑娘,小人可不是在说笑。”
“我是说真的。”我斜眼看他:“难道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不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我呼了口气,继而问道:“那第二个人呢?是怎么死的?”
“第二个啊?”安管家眯起眼睛作回忆状,沉吟半天方才像想起什么右手做锤,锤住左手手心,抬起头来对我道:“这第二个啊,死的是阿三!”
我在那井沿边坐下,低头往里面看,目测这口枯井还有些深,一眼看上去竟然是黑漆漆的看不到底。
老管家有些哆嗦,我以为他年纪大了站不住,抬手招呼他过来坐,结果他抖的更厉害了。本姑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陈荣是死在这里的,安管家怎么着都有些忌讳。
我托腮问他:“那阿三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死的?”
“阿三不过是王府里一个极普通的下人,具体做什么的,我也记不清楚了,反正不是扫洒就是喂马。至于怎么死的……”安管家沉默了一下,低着头,满脸褶子堆成一朵菊花对我道:“他是吊死在王爷书房门口的老槐树上!”
“吓着王爷没有?”
“自然是吓到了!”安管家满脸惊恐,眼睛瞪得夸张,绘声绘色地对我说道:“当时小人就跟在王爷后面,王爷先一步出了书房,我方将房门关上,就发现王爷一动不动地站着,不,不是一动不动,是整个人都在颤抖!”
安管家深吸一口气,闭目又道:“我顺着王爷的目光往前看去,便看到那个叫阿三的吊死在那儿。”
我道:“你们王爷也怕死人?”
其实这话任谁人听来,都是明显的讽刺。要知道,这人世间,大部分的王公贵族都是视人命如草芥。早在看告示时,听着其他人的议论,便已经知道安王爷绝对就是这类的一个典型。
而且他的那些夫人们,每隔几个月打死个婢子丫鬟什么,都是常事。更别说当家之主的王爷了。
“姑娘你有所不知。”安管家将手拢进袖子对我道:“那阿三的死相极为可怖,一只眼睛被那女鬼用绣花针缝住了,另一只眼睛直勾勾地向外翻着。就连舌头也给拔出来了!是连根拔起啊!流了一地的血!而且吊死他的根本就不是绳子!是女人的头发!”
头发吗?陈荣的死,似乎也和头发有关。
我笑道:“你怎么知道是女鬼?”
老管家当即便变了脸色:“大家都说是女鬼!是女鬼来索命了!”
“那你可知那女鬼是谁?和你们安王府可有仇怨?”
老管家拱手:“小人不知。”
“那你们王爷可知?”
“王爷……这……小人也不知啊!”
“你是不知道啊,还是不敢知道啊?”
“姑娘你就别吓唬小人啦!小人年纪大了!经不起啊!”
感觉老管家快被我逗得哭了,我大笑起来,起身往这没多少太阳的院子外面走去。可是待我走到安管家身侧的时候,安管家却抖着嗓子,极为小声地对我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