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风声叱诧,天地急速倒退,马儿越奔越快,未央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却已经欲罢不能。她吓得花容失色,胡乱的去抓缰绳可怎也捞不着,整个人如腾云驾雾般身体没了重量,未央又是惊惧又是焦急,情急之下也不知捞着了什么东西,毛茸茸的一团,再不敢放手。
马的鬃毛被她死死抓住,吃痛之下更是疯狂,未央被带的东倒西歪,双脚扣不到马镫,只能夹紧马腹。她越是害怕越是紧箍,马越是吃痛越是疾步,箭一般闪电飞窜。未央只觉头晕脑胀,眼冒金星,胸口烦闷异常,好似快要死掉一样。
“别急,放轻松些。”耳边传来宇文宪熟悉的声音,沉着冷静让人稍许心安,“试试看去踩马镫。”
未央微闭双目,两脚略缓,依言去寻马镫,却不料马儿突然疾冲向前,未央差点被摔下马背。她惊叫一声,再次对着马肚子狠狠一夹,拼命抓住鬃毛不肯罢手。
宇文宪看的心惊肉跳,打马追上,心下不禁纳闷,好好的马儿怎会如此疯狂,他左右看看马身。马屁股上穿了个口子,正往外冒着鲜血,宇文宪眸色一冷,厉色一闪即没,抬头喊道:“抱着它脖子,别抓马鬃!”
未央心里哪有别的思量,只觉得如今这样最是安全不过,紧闭着双眼直摇头。宇文宪知道马若再这么狂奔下去,不仅马不知会奔腾到几时,最后未央也会受不了。他有些急了,无暇思付是谁做的手脚,必须先救下未央来才行,然而他怎么喊怎么说,未央都不听。
宇文宪正想着该怎样才好时,蓦地眼前虹影一闪,一杆长鞭跃空而至,在马脖子上绕了个圈,那人借力回拉,马儿被拉得昂首长嘶,将未央抛下马来。与此同时,宇文宪已经从马背上飞跃而出,伸长了手臂接住未央,但要安稳落地毕竟晚了一步,他顾不得其他,紧抱住怀中人儿,一声闷响落在草地上,几个翻滚,才止住了势头。
独孤整等人先后赶到,围拢上来,宇文宪无瑕理会,细看怀中娇小人儿,叫道:“未央!未央!”
未央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天上飞着,突然落下地来,却又被接住,温暖柔和的怀抱带来熟悉安稳的气息……她缓缓睁开眼来,眼前人影晃动,瞧不分明……一个,两个,三个,怎有四五个的明月……她吃吃一笑,轻唤了一声“明月”,便又晕了过去。
宇文宪见她如此,愣了愣,随即伸指搭上她的脖颈,放下心来,抬起头来扫过众人,这时凌美人、厍汗姬等嫔妃也骑马赶至。宇文宪正要说话,却听得一把娇声脆语响起:“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右昭仪回营帐,传个御医来瞧瞧,顺便通知圣上!”
但见独孤月容策马至前,收起手中长鞭,翻身落马,傲然看着众人。宇文宪皱了皱眉,看了看倒地一旁的马儿,那马口吐白沫软瘫在地,马股一片殷红,已是不能活了。众人顺他眼神看过,均是胆战心惊,交头接耳,纷纷猜测。
“这马显是训练不足以致累厥,皆是驯马官的错失,右昭仪没事就好,都各自散了,别惊动了圣上太后!”独孤月容再次发话,说的虽然轻巧,自有令人不可抗拒的威仪。她向凌美人扔了个眼色,凌美人一醒神,上前从宇文宪怀中接过未央来,飞快的低声道:“圣上离这里不远。”
宇文宪一震,怜惜的看了眼未央,只得托于凌美人,拍了拍手,再起身时,已是洒然一笑道:“独孤娘子所言甚是,今日之事只是个意外……”他顿了一顿,突然嚷道:“怎么这么多事,真是扫兴!”说罢转身拂袖而去,独孤整看了眼独孤月容,牵了马与宇文招等人跟了上去。
诸君一走,在场的娘子们纷纷望往独孤月容,无论她如今身份多低,但在遇上大事之时,众人还是习惯性的听她指令。独孤月容扬手一挥,吩咐凌美人、青娥带未央回营帐,再训斥了大家方才的乱况,便喝令众人散去,待到人走茶凉,她才凝神看向倒地的僵马,蹙了蹙眉头,吩咐留下的宫人处理,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
帐内罗帐轻垂,淡淡地萦绕着安魂香的味道,不知究竟是怎么回来的,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红罗锦被才是安稳的所在。未央闭目躺在柔软的塌上,疲惫自四肢百骸丝丝渗出,缓缓将身心淹没,头脑渐渐清晰起来,眼前尽是马匹受惊时候的情状,反复探究数次,马一定是被人动了手脚,猛地,元素和惊色哀怨的脸庞从脑海中一闪即过,坠马落地的闷声激起她心底的惧意,究竟是谁要害她?
不是从未料知,只是潜意识里一直回避这个问题,似乎不想便永远也不会发生。与旁人分享一个男人又如何,她所期望的不过是六宫和睦,简简单单的纯洁干净,但终究还是事与愿违。一切来得太快,前一刻还是欢声笑语,后一刻竟是波诡运转,想想就令人心惊,恐惧至深,这就是宫闱斗争,让人看不透,猜不到,分不明。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来人步声急切……他来了,来得好快……未央睁开眼来,扭头看去,宇文邕疾步至前,坐到她身边,伸手抚上未央额头:“快让我瞧瞧。”
未央吃吃的看着他,任由他擎起自己的双手,心中酝酿已久五味杂陈的泪,在看见他的一瞬,默然滑落。宇文邕一把将她抱在胸前,轻抚她的青丝,“都是我的不是,让你受苦了。”
未央闻言陷入了莫名的惧怕,宫里人心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