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福儿没说话,就支吾了两句。高环环也不紧逼,轻轻拍了拍她手:“今后公事闲下来,就知会嬢嬢这边一声,宫苑寂寞,有嬢嬢陪你,你也习惯得快些,谁要是欺负你,告诉嬢嬢。”
谢福儿原本想,爹娘给这高环环泼过冷水,尤其是自己那个泼辣娘亲,完全就是当着全城人给她来了个下马威,刚进宫时还担心这公主对自己怀有疽寤,穿小鞋设陷阱的事儿说不定都有,幸亏公主养在太后宫旁边的小殿,跟司籍司离得远,自己的职责又跟她难得搭上干系。
今天一见,她哪儿像是对待情敌的女儿,竟像对自己的女儿。
算起来这高环环跟爹娘也差不多大,但无论身材相貌还是这动作神态,都像十j□j少女,还有这情商这韧劲儿……
夺别人的丈夫,先把对方的亲生女儿拉到自己阵营?
以前谢福儿总觉得谢夫人小题大做,对自己和夫君太没信心,可如今见了高环环,才知道娘亲这个情敌,也许,还真的不能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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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那边去了椒风宫,直奔內帏床榻边,背着手凑近,弯下身。
四岁的安庆公主呼吸平顺,头上搭着块冰帕,黑幽幽葡萄籽儿的眼珠子见到人,有气无力地转了转,声音恹恹:“父皇。”
郦贤妃不失时机地拢近,小声说:“嫔妾把佛佛接到椒风宫住下了,这几天病没好,亲自守着。刚嫔妾亲自喂了太医的药,热退了点儿,佛佛说舒服多了,也不想吐了,尚算没大碍。”皇子皇女长到几岁,都自配寝宫,安庆公主住在西边的玉堂殿,平时并不跟郦贤妃在一处生活。
皇帝直起身子:“辛苦你了。”郦贤妃笑:“嫔妾知道皇帝看重小公主,就算被禁了足,也得赶紧去通知皇上。”皇帝给小公主掖了掖被子,走回大厅,停了脚:“禁足一事,就到此为止吧。”
郦贤妃暗喜,小孩子病得好,叫自己免了责罚,又是个讨皇帝欢心的机会,叫宫女斟茶,跟到外厅,捻起帕子擦眼角:“怎么能叫嫔妾不操心?佛佛命苦,陶氏无福,自己撑不过生产就算了,还害得佛佛先天不足。嫔妾自己也有个宝贝蛋,可惜隔着个天涯,一腔母爱没地方托付,只能寄情在小公主身上了。”说的是皇帝登基后送到外埠的儿子赵王。
两个孩子,都是郦贤妃拿住皇帝软肋的法宝,一个绑皇帝的人,一个拉皇帝的心。
皇帝没说话,滑开杯盖,热气弥了半边脸:“既然已经操心了,再多精些心也无妨。这几年宫里就添了佛佛一个,成年累月却不是病就是灾,朕不愿连这么一个孩子都保不住。”
郦贤妃惊恐:“是嫔妾失责了!”皇帝健臂一伸,把想要跪下的贤妃一把抓住,扶起来:“谁又没说你什么,就是叫你身边的人不要粗心大意了。”
郦贤妃抹泪,连连点头:“嫔妾管教不严。”又站到门口,唤来贴身宫人,语气凌冽:“把今天陪安庆公主去上林苑的两名保姆和乳娘拖到后殿去,每人给二十鸳鸯棍子,看她们日后还经心不经心!”宫人应声退下。
回来后,郦贤妃观察皇帝,见他面色和顺,对自己的处罚应该还算满意,勉强放下心,陪侍了会儿,拉了几句家常,见皇帝心情还不错,试探:“嫔妾是不是耽误了皇上公务?听说皇上刚刚是在清凉殿,准备叫司籍司的人搬折子过去办公的。”
“唔。”皇帝答,也没说是不是。
郦贤妃卡了个坎儿,锲而不舍,又添了一杯热水,拿到皇帝鼻子下,娇笑:“听说皇上又给一群臣子烦住了,还担心皇上发脾气又得伤身,幸亏司籍司的女史进来阻了皇上火气,嫔妾倒要瞧瞧是哪个,这可是立了一记大功啊!嫔妾逮着机会,一定得奖奖她!”
已经听说到这份上了,哪会不知道是哪个?皇帝脸皮一动,睨贤妃一眼,并不开声。
郦贤妃也识趣,当闲话侃完了,再不深问。坐了片刻,皇帝进内室去瞧了一眼小公主,见额温退下,离开了。
郦贤妃本想留人,想着今天被赦了禁足,已经算得了便宜,公主也病着,免得叫皇帝说自己不贤慈,也就恭送了天子。
回到寝室,郦贤妃坐在妆台前,见着皇帝来之前精心绾好的华丽云髻,总有些气怨,手一举,扯下一只簪:“给本宫卸了!看着烦心!”
心腹宫娥跟过来,替这贵人拿下乌蓬蓬的丰厚假髻,小心翼翼问:“后殿还打着呢,要不要叫内侍给停了?两个人都快叫得没气了,反正皇上也走了……”
郦氏握住一把梳篦,往台案上重重一磕:“停什么停!打!二十加三十!死不了加五十、八十!那是两个人身牛脑!害得本宫又差点被皇上责怪了!说好了看着办,别太过分,小孩子么,敞开衣领子吹点儿风就不行了?咳两声喘几口,弄出个病相就成,现在给她们弄得发高热,若这小孩死在本宫手上,不是弄巧成拙了?皇帝那还不怪死我?上回也是,说是崴个脚就好,弄得硬是叫佛佛摔折了腿!还害得本宫守在床边两三个月,脚都挪不得。一个个又不是第一天当差,至今还没个轻重分寸!真是气死我了!打死!往要害打!打死了本宫正好换批灵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