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应兰风同郭建仪两人,马不停蹄回到应公府,径直便回东院,才进门,便听到有隐隐约约的琴音传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正吉祥领着两个小丫头在屋檐底下栏杆外栽花,一抬头看见他们,便忙迎上来行礼。
应兰风道:“是怀真在弹琴?”
吉祥笑道;“回二爷,正是的呢,打早上到现在,一直都在抚琴呢。”
应兰风长叹一声,对郭建仪道:“咱们去看看。”
两人便往屋里而去,吉祥见他们两个都是忧心忡忡似的,猜到有事,便忙去备茶送上。
郭建仪且走且听,却听出怀真此刻所弹的,是一阕“阳关三叠”,琴音舒缓而宁静,偶有起伏,却像是拨在心弦之上,于他听来,竟隐隐有些怆然,或许是因心境不同罢了。
两人进了屋内,却都不约而同地,都不想打扰怀真,只放轻了脚步,站在门口。
耳畔听那琴调悠扬,柔和婉转,令人的心绪也缓缓地随之平静,应兰风闭了双眸,凝神细听,听到妙处,不由微微点头,心想:“我竟不知……怀真的琴技如此长进了。”
正觉喜欢,抬眸却见郭建仪站在身前,面上神情,如喜如伤。
应兰风心中一动,约略明白,只得无声一叹。
此刻怀真一曲奏完,便停下来,举手翻了一页书,因只顾低着头,竟不曾留意两人。
正好吉祥送了茶上来,见他二人并未进门,便笑道:“二爷跟小舅爷怎么不进去呢?”
怀真这才听见,抬眸一看,便缓缓站起身来,唤道:“爹,小表舅……几时来的?”
两个人这才迈步入内,应兰风便道:“也是才到……你,这琴技是越来越好了。”
郭建仪望着怀真,此刻忽地后悔竟随着应兰风来了,不见还罢了,如今见了,心中竟沙沙地疼,仿佛方才那琴音是个引子,勾出了他的心病,正慢慢地发作着。
怀真听了应兰风赞自己,低头一笑,道:“爹,快罢了,小表舅也在,你别只顾乱夸人,留神他见笑。”
郭建仪这才说道:“哪里话,我正也觉着你弹得甚好。倒不知你是几时这般精进了。”
怀真禁不住夸,便有些害羞,道:“你怎么跟爹一样,也总爱乱说好,殊不知在那真正会弹的人看来,仍不过是粗鄙笨拙,难登大雅之堂罢了。”
应兰风笑道:“谁敢这样说?我倒是罢了,你小表舅也是会弹的,他说的话,难道不能当真?”
郭建仪也说:“我虽是技艺微末,但却是会听得,是以不会骗你。”
怀真听到这里,越发赧颜,便轻轻咳嗽了声。因见他两个一块儿来了,又见郭建仪眉间似有忧色,便问道:“怎么你们今儿一起过来了,莫非有事?”
应兰风方才一时忘怀,听怀真提起,才想到正经事。
然而此刻,却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只因他不知怀真是何意思,倘若她也似自己一般……吓坏了可如何使得?
应兰风不由踌躇,郭建仪明白他的心意,便道:“怀真,的确是有件事要同你说……今儿在殿上,皇上……下了旨意……”
怀真一听,暗暗举手握住衣襟,便问:“是什么旨意?”
郭建仪盯着她的双眸,道:“只因你跟凌绝八字不合,皇上便解除了你们的婚约,并让凌绝尚了清妍公主……”
怀真的心怦怦乱跳起来,一眼不眨地看着郭建仪。
郭建仪顿了顿,道:“另外……皇上,还为你……跟唐毅赐婚了。”
应兰风此刻也悬着心,定睛看怀真,却见她听说凌绝同清妍之事,双眸微微睁大,隐隐透出几分笑意,听到最后“跟唐毅赐婚”之句,神色却又平静下来,垂了双眸,并不做声。
应兰风大为意外,看一眼郭建仪,却见郭建仪仍看着怀真,于他双眸之中,却是一片空惘之色。
应兰风忙凝神问道:“怀真,你……你可听清楚了?”
怀真竟一点头。应兰风一惊起身,走到她跟前,又重复说:“是把你,许配给唐毅……礼部的唐侍郎了,——你真听清楚了?”
怀真转过身去,低声说道:“爹又重复说什么,我已经听见了。”
应兰风张口结舌,几乎语无伦次,忙又走前一步,说道:“他可是你的唐叔叔……你难道不觉着……”应兰风说到这里,竟不知要用什么词来形容。
怀真轻轻说道:“爹,我已知道了,既然是皇上赐婚,那便如此就是了,还说什么呢。”
应兰风呆若木鸡,张着嘴半天没言语,忽然心想:“莫非怀真是因受惊过甚,故而如此?还是说因为经历过上回跟凌绝的赐婚,因此竟……逆来顺受了?”
应兰风满心滋味难明,不由叹说:“爹又岂会不知?那唐侍郎……虽然是极好的人物,然而毕竟是你的唐叔叔,年纪又大了你这许多……其实爹也不明白,皇上因何竟乱点鸳鸯谱呢。怀真,你且不必太难过了。”
怀真道:“爹,我并未难过。”
应兰风越发怜惜,便红了眼圈,上前把怀真抱入怀中,道:“想来是爹没用,本来觉着凌绝是极好的,怎奈你不喜欢……既然没了,那就没了罢了,大不了以后再另寻可心可意的,谁知道……竟还没来得及寻,皇上竟又不由分说的……”
怀真见他果然伤怀起来,便道:“爹,我真的并没有难过,你也不必如此,唐叔叔……为人很好,是我配不上他,既然他不嫌弃,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