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发现,树上还伏著两条野兽般的兽蛮武士,一个虎目金睛,一个豹头兽身,他们蜷身伏在枝上,眼中凶光毕露,一左一右护在程员外身侧,就像两名扈从。
而在程员外身後,还有一个花枝般的少女。她穿著一件墨绿的衫子,怀里抱著一只精致的皮夹,俏生生依著树干,宛如一株鲜花。
童贯裤子都湿透了,趴在树上不敢稍动,他根基全无,耳力目力都只是常人的水准,远处的情形既看不清也听不清,只陪著笑附和道:员外身手真好!这么高的树还坐这么稳,别说进士,就是武状元也手到擒来!
程宗扬堆起笑容,借童公公吉言。
童贯忙道:员外是官人,我一个小小的内侍,员外叫我小贯子就行。
程宗扬笑道:小贯子,你乖乖在这儿待著,我保你性命无忧。如果乱说乱动……哈哈!
小的明白!员外……
童贯张口还想巴结,程宗扬竖起一根手指,嘘——什么都别说,安心看著吧。今天这事,比我想的还热闹呢。
童贯立即乖巧地闭上嘴。
程宗扬道:师师,出来多少人了?
李师师抱著皮夹道:鲁、林、两名官差,皇城司九人。共十三人。两名官差不计,皇城司死六人,两人在逃,还有这一位。说著她用下巴指了指童贯。
童贯心里一寒,感觉裤裆好像又湿了。
程宗扬挥挥手,童公公是自己人。
程宗扬的口气就像说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轻松,劫後余生的童贯却觉得心里彷佛有一股暖洋洋的热流淌过,看著程员外的眼神就像看到亲人一样。
皇城司已死的应该没有六人。程宗扬道:花和尚开始撞倒的那个并没有确实的死亡证据,老兽!
树下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潜在下方的青面兽出声回应。
去看看!
青面兽立刻跃出,在方才双方交手的战场上搜索起来。
李师师回想了一下,确实没有死亡的证据,只听家主又道:这种统计一定要谨慎,不然一点微小的疏漏,就可能导致分析结果的完全错误。
青面兽的咆哮声远远传来,却是江逢岩勉强抬手放出一枚袖箭。他整排肋骨都已折断,身负重伤,青面兽扭头避开,接著一掌拍在他脑门上,回头道:死了!
李师师半是羞赧半是钦佩地说道:是,家主。师师明白了。
看著小丫头敬佩的眼神,程宗扬心情大好。别的自己也许不在行,但论起判断死亡的准确度,世间恐怕没有多少人能比得上自己。从花和尚现身到现在,自己的生死根明明只感受到五股死气嘛。
程宗扬将两柄腰刀挂在身後,然後道:我和老兽进林子里看看。老术、老豹,你们在外面,小心别露了行迹。
那柄所谓的镭射宝刀程宗扬一直没弄明白,为免误事,仍用的两把普通钢刀,看来战场破烂王这个头衔一时半会儿还摘不掉。
金兀术道:吾省得!
童公公,还有师师,林子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我也说不准,你们两个先留在外面。程宗扬扭头道:老术,你把他们两个背上。
金兀术梗著脖子道:吾背那个娃娃!
程宗扬讶道:师师,你什么时候和老术结的仇?
李师师也莫名其妙,没有啊。
豹子头道:吾知道!吾族兽蛮武士,只骑女人,从无让女人骑到身上!
程宗扬明白过来,这算是兽蛮男人的骨气吧?可李师师修为平常,这几名兽蛮人在山林间彷佛回到家一样,来去如风,要不背著李师师,要不了几下就把她甩得没影了。
程宗扬正在头痛,只听李师师巧笑嫣然地说道:豹子头,我打赌你背不动我。
豹子头顿时大怒,无知的人类!吾让你见识见识吾族兽蛮武士的力量!上来啊!
李师师看著它肩背上刺猬般的鬃毛,摇头道:我打赌你背不动我,再加上一个鞍子——赌一只羊。
豹子头快活地在树干上蹭著皮毛,赌了!赌了!
看著豹子头兴高采烈地背上一只大号马鞍,然後让李师师侧身坐在上面,得意非凡地在枝上跳跃,显示自己的力量,金兀术不禁深深为自己同胞的堕落而羞耻,摇头嘟囔道:一只羊!一只羊……至少要两只啊!
童贯战战兢兢地攀住金兀术的皮甲,李师师向程宗扬比了个手势,笑盈盈伏在鞍上。两名兽蛮人一前一後跃上树梢,轻捷得彷佛没有重量。
这个公关经理自己算是捞著了,程宗扬都有些羡慕她的轻松,可这事她一个小姑娘能做,自己要比葫芦画瓢,拿青面兽当坐骑,那就不仅仅是被人骂脸皮厚的事了。
青面兽也很生气,吾比豹子头力气大!背到临安也用不了半只羊!
行了老兽!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你就别杀价了!给你们兽蛮勇士留点体面吧!
程宗扬一拉大氅,蝙蝠般从枝上滑下,然後足尖在另一棵大树枝上一点,斜身掠起。几个起落,身影便消失在林间,只有几根树枝仍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