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扬恍然道:原来是李清照的词。
哦?公子认得此人?
程宗扬咳了一声,听说过一点。
秦会之抚膝叹道:如此妙句,堪称字字珠玑,再由女子曼声吟咏,直如咳珠漱玉……
别酸了。程宗扬哂道:奸臣兄,你不会是动了春心吧?
秦会之哈哈一笑,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有志气!
回到住处,臧修连夜去安排人手。程宗扬叫住秦会之,会之,你去帮我做件事。买一批晴州港最好的烟花,要放得最高的。
秦会之见程宗扬换上夜行衣,不禁道:公子要出去吗?
程宗扬笑道:去看看风景。放心,要惹事也得等你回来。
…………………………………………………………………………………
小船离开码头,驶入晴州的夜色。一刻钟後,船只靠岸,程宗扬上岸走了一段路,确定身後没有人追踪,又换了条船,驶过河岔密布的河流,在一处客栈停下。程宗扬毫不迟疑地上了楼,找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随手一推,打开房门。房间内空无一人,床褥叠得整整齐齐,彷佛没有人住过。程宗扬从枕下拿出一支望远镜,然後挑起窗纱一角,将镜筒放在窗口,仔细看著对面的树林。
一个时辰後,程宗扬终於在午夜来临的一刻,找到了目标。
一个商人打扮的男子彷佛喝醉了,步履蹒跚地走到林中,然後身子一歪,扶著一棵树开始呕吐。过了一会儿,他擦了擦嘴巴,像辨不出方向般在林中东走西撞,好半天才走出树林。
程宗扬脱去外衣,露出里面黑色的夜行衣,然後推开窗户,跃到墙头,远远跟在那人身後。
树林已经在城郊,那醉汉却越走越偏,最後来到一个不起眼的破旧道观,闪身入内,程宗扬背脊贴住墙壁听了片刻,然後越过院墙,落在观内。这座道观虽然破旧,规模却不小。程宗扬看清亮灯的观堂,轻轻一跃,攀住檐下的檩条,游鱼般朝亮灯处游去。
堂内那个醉熏熏的汉子已经收起醉态,他张开手,露出手中一块玉佩,紧张地说道:在林子里找到这个,老马恐怕出事了。
一只长著黑毛的大手伸来,一把抓起玉佩,然後骂了一声,妈的!
那人身材粗壮,面目凶狞,一件道袍系得歪歪扭扭,袖口挽著,看上去两分像道人,倒有八分像土匪。程宗扬想了一下,才认出来他是当日在紫溪被武二用坛子扣住脑袋的那个家伙,叫元行健,是林之澜收的外门记名弟子。
元行健压低声音骂道:我不是让你盯著吗?上次在草原已经失过一次手,现在好不容易找到这小贱人的踪迹,老马又出了事!你让我怎么跟教御交待!
师哥,那丫头不好对付。我瞧著,咱们恐怕是不行了,不如让教御身边的人来吧。
元行健脸色忽晴忽暗,半晌才道:不行。这点事再办不好,咱们兄弟的脸面往哪儿搁?以後龙池恐怕再没咱们的位子了!
程宗扬伏在檐下,两人的交谈声听得清清楚楚。昨晚太乙真宗在客栈失手,少不了要回来找寻同门的下落,考虑到白天人多眼杂,多半会在夜里,果然让自己等到了。听到此处,程宗扬已经心下了然,这两次行刺都是林之澜主使的。可林之澜与王哲半师半徒,怎么在对待岳帅遗孤的态度上差别会这么大?
忽然,一个轻微的声音道:看什么呢?
程宗扬扭过头,只见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那小子年纪轻轻,似乎比自己还小著几岁,头发随意挽成一个髻,用一只玉箍束著,额头显得又大又亮。他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道袍,眉目俊雅,脸上带著好看的笑容,看上去神清气朗。
不过他姿势跟自己一模一样,脚尖勾著檩条,这会儿正探著头,鬼鬼祟祟朝堂内张望。
那小子露出失望的表情,我还以为有什么好看的呢。他扭过脸,你看这两个家伙干嘛?
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就被他溜到身边,如果他心存歹意,给自己一剑,自己这会儿恐怕早躺在屋檐下面了。
程宗扬低声道:兄弟哪儿来的?
那年轻人一愕,你不认识我?
程宗扬比他还奇怪,我干嘛认识你?
你——那年轻人还没说完,堂内一声大喝,谁!
元行健抓起一柄大刀,带著师弟直冲出来。
程宗扬一把扯住那年轻人,傻愣著干嘛?还不快跑!
哦!年轻人连忙跟他一起从檐下钻出,抬手攀住檐角,翻身跃到房檐,接著越过围墙,慌慌张张朝外跑去。
道观内传来一阵叫嚷,灯火不断亮起,人影绰绰,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来,两人谁都不敢作声,就那么闷著头落荒而逃。
逃命这种事,程宗扬已经拥有相当丰富的经验,撒开脚步跑起来,一般好手也追不上。可旁边的小子脚下看不出有什么动作,却一点不比自己迈开大步狂奔慢。他手臂不动不摇,身体微微前倾,看起来就像御风而行般轻松自如。
两人一口气奔出两里多地,把叫嚷声远远甩在身後,才放慢脚步。那小子透出一口气,吓死我了……哎呀!小心!
年轻人一把扯住程宗扬的衣袖。程宗扬刚迈出半步,就被他拉的跌了回来,脚下一滑,险些栽倒。
程宗扬稳住身体,朝前面看了看,除了一片沾著雨水的青草,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纳闷地问道:怎么了?
年轻人小心地蹲下来,从他刚才准备落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