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膳叹口气,道:“可若不出,二少夫人也知道皮家人的嘴巴有多刻薄了。相膳将此事告之老爷,不料老爷道,给了他们吧,古镇百姓都道青瓷尹家、白瓷皮家,这一次,皮家一掷五百两,尹家若太寒酸,脸面儿往哪里搁?”
“可是,这不是脸面的事儿!”晴天急道:“尹家从哪里拿出这笔银子?何况,到了这个月底,还要请悦来瓦舍的来唱曲儿啊。”
相膳苦笑道:“挤一挤,总会有的。”
晴天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
相膳欠身告辞道:“二少夫人,相膳待会儿还要去趟皮家,总之,回头一定替我谢过乐少爷的喜饼。”
“还要去皮家?”晴天不解。
相膳解释道:“皮少夫人的一个远房亲戚前几日从外归来,据说,这个亲戚曾经在相膳的故乡住过数年,见过相膳的族人。二少夫人也知,相膳与妻儿是因饥荒逃至古镇,数十年来,与故乡族人失去联络,甚是挂念。皮少夫人心细如尘,居然想到安排相膳与这位亲戚见上一面,探听族人的消息,一解乡愁。所以,今个儿相膳特意唤来相贤,我父子二人约好一同前往皮家。”
皮少夫人?就是洛婉心!晴天的心头突然之间涌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可又说不清楚哪里不详。
她欠身还礼道:“相管家快去,莫要误了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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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正好,洛家别苑清静,幽雅。
晴天懒懒地倚着湖心亭柱,左手掂一挂枇杷,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摘下一颗,放入面前的瓷盘里,摘下一颗,放入面前的瓷盘里。圆溜溜的枇杷滚落一起,发出“骨骨”的声响。
对面的洛婉灵掩面轻笑:“晴天姐姐说要拿来新鲜的枇杷与妹妹一同品尝,为何只摘不尝?可是有心事?”
有心事?!晴天把剩下的枇杷放入瓷盘里。否认道:“哪里有心事。只是这枇杷味酸,吃不惯而已。婉灵妹妹不怕酸吗?”
洛婉灵摇头道:“不怕,我并不觉得这枇杷酸。”然后,她似想起什么。问道:“晴天姐姐,你道,一个人的口味是会改变的吗?”
“口味?改变?”晴天不明白洛婉灵何意。
“就是比方说,一个人原先喜欢吃辣,后来突然喜欢吃酸?”
原先喜欢吃辣。后来突然喜欢吃酸?那是怀孕的症状!嘻嘻。晴天眨巴眨巴眼睛,不答反问道:“婉灵妹妹可曾遇到这样的改变?”
洛婉灵拿起一个枇杷放入嘴里,咽下后道:“说来奇怪,我明明记得我与婉心姐姐一个喜欢吃酸,一个喜欢吃辣,我是喜欢吃酸的那个,她是喜欢吃辣的那个,可是她偏要说,她是喜欢吃酸的那个,而我是喜欢吃辣的那个。我怎么可能喜欢吃辣?一吃辣便全身出疹子。口舌生疮。真不知那些喜欢吃辣的人是如何下咽?如今古镇的百姓时兴吃麻辣火锅,婉灵根本碰都不能碰……”
麻辣火锅?!晴天双眸一黯,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平静的湖面。想来,她在古镇将近一年,最开心的时光莫过于第一次去瓷窑、每晚就着月光、吃着麻辣火锅。那时,乐若安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乐若安,她还在四处见缝插针地企图“言传身教”、改变尹子陌,而尹子陌,虽说总是对她冷着脸,有事无事还对她进行一番“语言暴力”。可是她知道,那时的他已经开始关心她、在意她。她的生命值增加,就是最好的证明。只是那时的她浑然不知,只道生命值增加。是因为系统认可她的行为,而从未想过,是他的关心和在意,才导致她的生命值增加。现在,他走了,被她气走了。她的生命值,如眼前这汪平静的湖水一般,再也起不了一丝涟漪……
“晴天姐姐?”洛婉灵察觉到晴天的异常,小声唤道。
晴天转头,嘴角露出一个弧度:“怎么?”
“其实。”洛婉灵目露哀伤,看着她道:“晴天姐姐若是不想笑,可以不笑。”
“我——”晴天张了张嘴,想说“我没事”,又说不出来,因为她的确不想笑。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想吃,不想动,不想说,可是,她又不愿被“懒癌”打倒,只有“强颜欢笑”。
“晴天姐姐是不是有心事?这个问题婉灵今个儿问了三遍,姐姐都道‘没事”。婉灵纵是再愚钝,到了此时此刻,也能瞧出,姐姐不过是强打精神而已。”洛婉灵轻移莲步,步至晴天身边,坐下,轻轻挽起晴天的手道:“姐姐若信得过婉灵,不妨把心事道来?”
面对这样一个柔情似水的洛婉灵,纵使晴天是个女子,也很难说“不”。晴天反握住她的手道:“其实真的没什么事,就是这几日身子出了些小毛病。”
“什么毛病?”洛婉灵关切地道。
“不想动弹,对什么都感到索然。脑子总是不能聚精会神,双目总是不能坦荡地直视他人,有时明明盯着一个地方,瞧着瞧着就不知神游到何处。”晴天边想边道:“睡,睡不着,醒了,又犯困,总之就是一天到晚,脑袋都昏昏沉沉,明明睡得不少,却总觉疲劳。有时,心中有一股无名火,吃得咸了,吃得淡了,一点儿不愿将就,总想骂厨子。有时,心中又有一股无名的情绪,见着花儿,想落泪,见着鸟儿,想落泪,今个儿早晨,就是看见家仆修剪庭院枝叶,也不禁悲从中来,鼻子一酸。婉灵妹妹,你说我这是怎么了?可是人们常说的‘春乏’吗?”
洛婉灵噗嗤一声笑出来,脸居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