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若到达顾家的时候,是踏着黄昏的点,整日都是阴天,这时天色黑得更早,空气有几分凉意。
江云若的脸色,也和这轻寒料峭一般,透着一股不情愿的冷淡。
方锦如看得出来,他是最不愿意麻烦杨小姐的人,杨小姐待他的与众不同,虽然在于他的性情,并不只在于他的毫无所求,但是在他的心底,却是保持着这一份骄傲和自尊的。可是,如今顾家出了事,他又不能坐视不理,他的心中纠结,方锦如一瞬间也便想了个清楚。
只是,自己也不过是顾老爷手底下的一名小卒,目前形势危急,这样紧要的关头,若是顾老爷没想到杨小姐这条人脉,倒是也说不过去。
顾老爷、江云若、顾盼宇、方锦如四人聚集在上房,屏退了家中佣人,连顾老太太也没在,几人先相互通传了一下目前所掌握的情况,一个个都面色凝重,似乎面对的是顾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但是方锦如看得出,顾盼宇脸上那抹沉重有一半伪装的意思,而江云若也有五分的无奈,只有顾老爷是百分之百的难受。
顾老爷叹道:“云若啊,请你来的意思呢,我也大体和你说了,我知道你是个要面子的人,也许不愿意相求于杨小姐,可是现在这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虽然也和上面有所走动,但是事到如今,关系却还没有硬到那个程度,若是杨小姐能出马,那便只是她家人一句话的事。你也知道,他父亲是财政部长,叔伯也都是在什么外交机关、盐务机关的,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对我们而言,却是力挽狂澜的大事。”
江云若沉默不语。
顾老爷又道:“我们是本埠起来的,上头本应该保护我们,可是出了事之后,一个个跑的比谁都快,你也知道,我以前为了打关系也花费了不少,可是到了这关键时候,却一点用都不管,你可得帮帮忙呀!”
顾老爷是一个长辈。语气中含有几分乞怜,让江云若也不忍再拒绝,道:“那……那我试试看吧。”
顾老爷又道:“杨小姐和锦如走的似乎也挺近的。不如你们两个一同去,这样给杨小姐施压,还更有些说服力。”
方锦如此时开口道:“爹,这事……我觉得还是我去求杨小姐吧,先别让表哥插手了。若是我不成,再让表哥去说。”
顾盼宇听了,嗤地笑了一声,道:“你又来了!你现在是怎么回事?什么事你都要去抢着去做!这miss.杨是给你几分面子,和你出去玩了几遭,怎么着。你就想开染坊了?”
顾盼宇几日没有见到珠玉,胸中正憋了一肚子火,方锦如成了他唯一的出气筒。他逮着机会,就要刺挠她两句。
江云若面色微凝,若有寻味地望着方锦如如碧玉般的脸庞,屋中灯光映衬,那面颊粉嫩。泛着光泽,眸中似秋波盈盈。却又掩在一份肃然之后,恍惚间,让人看不分明。
顾老爷瞪了一眼顾盼宇,和蔼对方锦如道:“锦如啊,盼宇这也是急坏了,可是话糙理不糙,这杨小姐确实和云若的关系更好一些,你说呢?”
方锦如不动声色:“这更好一些是有多好?”
顾老爷似有微赧,道:“你和他们接触的少,或许不知道,但是江家可是一直想要和杨家攀亲家的呀!”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在方锦如心里,也早已经是成熟的猜想,可是如今听来,却仍是刺耳刺心,几欲窒息,强压住心中难受,勉强笑道:“是么?”
江云若此时插话道:“姑父,我们在这说正事,您提这八字没一撇的事做什么?人家miss.杨可没有那意思啊!”
顾老爷以为是江云若害羞,此时便也有些尴尬地低声笑了两声。
可是这话,在方锦如听来,却又是一击。
miss.杨没有这个意思,换言之,就是江云若他自己有这个意思!
果真如此。
方锦如想起和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江云若的种种表现,几乎就流露出了此番情感,只是心里尚存着一丝侥幸,盼望着自己猜得是错的,哪怕这一丝侥幸,不过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希望,也眼巴巴地抱着、盼着。
可是,这一刻,那渺茫的侥幸希望之火,已经完全被浇熄了。
尚不知未来如何,但是此时的江云若,是喜欢着杨婉莹的。
原来自己竟这么不讨人爱。
方锦如心中哑然失笑。
强自压住心底杂乱的情绪,稳了稳心神,方锦如霍然抬眸,对顾老爷解释道:“爹,既然依照您所说,表哥和杨小姐将来可能会发展为……”说到这里,莫名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很亲近的关系,那么表哥就更不能去影响他在杨小姐心中所构建的美好形象了,杨小姐和我见面的时候,很直白地和我说过,有很多求她办事的人,她其实心底是有些鄙视这样的人的。爹,你既然觉得表哥和杨小姐是长久的关系,那么如今的这事,若是对将来产生了影响,是不是舅舅、舅妈那边也不好交代?”
怎么回事?方锦如心中暗道,明明自己和自己说好了要淡然,可是话说到一半时,却仍有一瞬的停顿,不知道他人会不会起疑?她向顾老爷看去,顾老爷正细心思索方锦如方才的话,而顾盼宇两眼无神地望着不远处的地面,不知道思绪是不是又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再一转头,却正对上江云若的灼灼目光。
却似电光火石,转瞬错开视线。
他会怎么想?方锦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