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了院子,锦华忙着伺候他擦脸擦手,那人的酒劲儿却似乎刚刚上来,迷离着眼睛,挥舞着手臂恨恨的骂,“个没长心的混蛋!一家人眼巴巴、小心翼翼的供着他这么些年,说不念就不念了!没长心的混蛋啊!”
锦华一看势头不对,赶紧朝左右使了个眼色,丫头们忙不迭的退下去了,不想听见什么主子不愿让人知道的家族秘辛。
那人嘟嘟囔囔的骂了他弟弟半天,忽然就又委屈起来,“这臭脾气,一不顺心就乱发火,谁惹着他了?!老了老了,也是个老无赖,不讲理!不让人省心!”这是在抱怨他爹呢。
锦华听了心里十分好笑,又猜着他本来就没喝多少,只不过借酒装疯、发泄心中不满而已,所以也不敢露出畅意的神情来,只低着头忍笑。
不轻不重的埋怨了他爹几句,末了又狠狠的握拳一砸炕桌,“搬家!明天就搬家!不跟他们在这里生气了!眼不见心不烦!”
锦华心头大喜,脸上还不好露出来,只更加心甘情愿的替他擦起身子来,那动作简直可以称的上是温柔似水了。
同是不想念书,李茂森的命运却跟锦年截然不同。
李茂森挑明了之后,也就只有老爷子在中秋之夜发了半截子的火,半道里还被他小儿子一盆冷水给给浇熄了。接下来的几天,家里人还没怎么着,李茂森却还赌上了气,闷在自己院子里不出来,谁也不见。
张氏还在两老的面前握着帕子泫然欲泣,“二爷心里难受啊,他何尝不想蟾宫折桂,光耀门楣?可这功名也不是想考就考得出来的!这么多年。他受家里供养,心里这压力大着呢。。。”不但满腹的委屈,而且还隐隐指责家里人不够体贴她丈夫呢。
被她话里话外的暗暗指责的人均低头不语,仿佛还真有些愧疚似的。老爷子默然半晌,最后抬起头嘱咐下人,“去到厨房传个话,中午给二少爷做个红烧蹄膀来,他爱吃。”
这就不战而败了?
锦华心里头可真腻歪。想他们家锦年,为了不念书这个事几乎闹腾了好几年,差点被她爹娘给逼疯了。中间被骂无数次,还被打了好几次,闹腾的伤筋动骨、要死要活的。最后才终于达成所愿。连带着自己那几年也过得不舒坦,经常提心吊胆的,害怕固执的爹娘又跟执拗的弟弟干起来。。。
为什么到了人李家,这事情就诡异的掉了个个儿呢!一家人还都得小心翼翼的供养着那位呢!
此时,李茂林终于提出了搬出去的话。
还没等老爷子说话。李夫人已经低头掉起了眼泪,拿着帕子哭得无声无息的,却一个字都不说,活脱脱就是一个哀伤、心碎却还隐忍、体贴的母亲形象。
李茂林有些慌乱的皱起眉头,张氏早就低下头装哀伤,锦华看看左右。只好起身站起来劝,尽管劝的毫无诚意,反过来覆过去的不过是那些车轱辘话。还得说的小心翼翼,省的婆婆吃心,以为是自己背后挑唆分家,再把自己给恨上可就不妙了。
这一劝,非但没给劝好。李夫人却哭得更厉害了。
老爷子终于坐不住了,烦躁的起了身。朝着老婆子一挥袖子,“行了行了,别哭了!又不是搬到多远的地方,不就是一墙之隔,也值当的你哭哭啼啼的!简直头发长,见识短!”尽管厉声斥责了妻子,却又转头看着大儿子,“既然你母亲舍不得,你就再晚点般。等。。。。”微微沉吟了一下,“等你母亲过完生辰之后吧。”
李茂林立时就点头应着了,毫不犹豫的。
锦华却心里一咯噔,这一下子,就又给延后到十一月里去了啊!
韩氏又抽搭了一会儿,终于停住了悲声。
这下轮到刘锦华郁闷了。昨晚上还高兴了半宿呢,合着全白费了。
幸亏接下来要忙活锦年的婚事,她没事就往娘家跑,跟母亲商量着告礼、铺床、做账等成亲的各项流程,又帮着布置新房,回家来还拿着不少活计,给锦年做个衣裳、鞋子之类的,倒也顾不上琢磨李家的这些糟心事。
幸而婆婆韩氏也不知是不是觉着老大快搬走的缘故,倒也不再为难她,她凡是想回娘家,一般也就准了,并不用大费口舌。
就是刘家院里,也是一番新景象了。要说曾氏也是个聪明人,早就命人破土动工起了一道墙,在自己院里给儿子又隔出一个小院来做新房。虽然小了些,到底是独立的院落了。
锦华想起前世母亲和弟弟的恩恩怨怨,十分欣喜母亲的转变。那时候,母亲在锦年婚后,掌控欲依然十分强烈,甚至还几次不顾脸面、大失矜持的去听儿子和儿媳的墙角。。。想想锦华都替母亲臊的慌,也替她累得慌。
如今这样,真是最好不过了。
锦年成亲那天,按着曾氏的意思,婚事依然办的十分体面、热闹。
洞房花烛夜,锦华笑着看着锦年拿秤杆挑起了新娘的盖头,露出一张熟悉中又带着陌生的浓妆艳抹的笑脸,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把心落到了肚子里。
锦年在成亲的这一天,包括挑了新娘子的盖头之后,一直都是一副冷冰冰、不上心的死模样,锦华暗自唾弃他,不过也没空搭理他,反正自有治他的人。
等过了几天她再来,果然,新娘子余氏羞答答的来见大姑子,锦年也在一边陪着,那吊丧不哭的表情早已经不见,不时的还要被小媳妇拉扯一下袖子,锦年便假装生气的瞪她一眼,却透出股子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