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听到这话却呆住了:“你,你从来不知道我的身世?”
“应该知道吗?”景贵妃唇一掀,“你是多大的人物,谁都得认识?”
“那么。那么殷央呢?”
“他当然也不知道,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只能说长安侯府把你藏得太好了。除了殷据,他手中有你那个短命母亲的人,知道多一点也很正常。”
苍苍不由得一阵恍惚,是这样吗?殷据因为掌握着永国公的人,所以认识她。而其他人哪怕是当今皇帝也不知道她的存在,原因就是侯府一直掩护着她?
竟然是这样。难道说,侯府竟是在保护着她……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正色问:“那你现在怎么又知道了?”
“很简单,柳氏。”景贵妃低头道,“就是你继母身边的那个柳妈妈,被查出来前,她就把这个消息传给我了——不用怪别人,这是你亲自说漏嘴的。”
苍苍皱了皱眉,她什么时候这么不小心?
“她原来是你的人。”
“是啊,柳氏一直效忠于我,假意做罗氏的爪牙暗中对付你继母,也是我指使的,我就是要墨家鸡犬不宁。”
苍苍皱眉看着她情绪激动起来,她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拿出一张东西摊平,居然是那张双鹤图。她摸娑着上面萎靡不振的雄鹤和那只破裂的鹅蛋,久久不说话,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深切的悲痛,竟与图上那只雌鹤的神情如出一辙。
“这是你绣的?”
苍苍轻轻别开脸:“你还真是执着,是我又如何?我既然了解你的过去,绣出这么一幅东西也不稀奇。”
景贵妃抬头,以一种十分奇特的表情看着她,苍苍被看得别扭:“你看什么?”
“你失去过至亲吗?”她忽然问。
苍苍呼吸一滞,至亲?脑海里又浮现出当日连姨冰冷凄惨的尸体,还有那凤凰台下,熊熊大火里墨珩在怀中合上双眼的场景。她不堪忍受地闭上眼睛:“与你何关?”
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景贵妃低低地笑起来:“难怪难怪,我就说,谁能在一张绣布上把感情表达得如此淋漓尽致,原来也……”她摇着头,痴痴地看着布上雄鹤,“你知道吗,我的第一个孩子是长到两岁没的,他可聪明了,又乖巧懂事,很少哭闹。我从来不敢想象有一天我也能为人母,有一个孩子会围着我母妃母妃咿咿呀呀地叫。那时我以为自己是世界上的女人……可是!”
她表情凄厉起来:“是那该死的墨鼎臣,他说他要拿我的孩子来巩固我的地位,什么狗屁地位,谁稀罕,我只要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可是我没办法违抗他啊,我的命都是侯府的。结果,结果我的孩子从假山上摔下来,烧了两夜就去了。当我因此扳倒了宫里最得宠的那几个女人,被晋为景妃时,你知道我心里多痛吗?”
“还有,还有我的二皇子,也是那个老东西说要抢在皇后面前产下长子,他找人给我催产,他说不会有事的,他再三承诺过的!”
景贵妃伏在桌边赘赘地说着,看不见她的脸,但分明有哭腔,苍苍有些不忍,她这时竟只是一个接连失去孩子的脆弱母亲。那两桩事情前世她都听说过,那是景贵妃的死穴,最易触发她的心弦,所以她将事故隐晦地表达成绣图,去令她惊疑,令她动容,然后出手暂且帮当时的钟离决一把。
那时她也知道这么做会勾起其伤心往事,但感受并不大,此时看到景贵妃如此伤心,这才心生不忍。
“你,不是还有殷灏吗?”
“哪能算什么?一个过继过来的儿子算什么!”景贵妃骤然抬头,表情可以称之为激狂,如同森林里疯长的带刺荆棘,“是他,是墨鼎臣杀了我两个孩子,是他剥夺了我做母亲的权利,他毁了我一生,我也要毁掉他拥有的一切,侯府,墨氏,他的子子孙孙,所有珍视的一切,全部都毁掉!我要让他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