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十五年的八月初五,是白清十五岁的生辰,她的及笄之日。成国的女子,大都会在及笄之后出嫁,是以及笄之礼于她们而言,便昭示着她们成人和可以嫁人了的信。在她们的人生中,尤为的重要。
大成自建国初始,就出现一种十分奇特的状态,国内新生的男子足足在女子的两倍之上,最初还不显,十数年下来,好些成国人竟然发现,儿子长大了,却娶不到妻子,因为同龄的女孩儿,不是嫁出去了,就是有了婚约,只得往更小的找,然后等着他们长大,再娶回家。
这样一来,男儿们普遍都是年过二十之后,方才得以娶回刚刚及笄的妻子。这种情形发生到建国一百四十六年的现在,成国平民百姓之中,竟是处处可见老夫少妻的组合。纳妾,更是成了律法中给予贵族官吏的福利。当然,有银子的人家,买上个把通房丫头,或者消遣几个粉头,也无人追究就是了。
只是如此一来,便愈显得女孩儿们的金贵,不少的贵族女子,都渐渐的被养娇了。
白清,自然是其中被养得最娇的典型。
她的及笄之礼,虽没有母亲为主人全程看顾,却是由皇后为正宾,公主为有司,赞者,吏部尚书为赞礼,观礼者上至圣人、太子,下至朝中公侯官眷,端得是荣光无限。
上辈子,她早在及笄之前便嫁了人,笄礼虽也算得上热闹,前来观礼的人却皆都暗含鄙夷。成国女子,特别是出身高贵的大家之女的婚期,素来都定在笄礼之后,若是未及笄便早早嫁了人的,大都是有些不妥的。或是与人有了什么苟且,抑或是是身患什么隐疾,总之,贵族士族之中,是极看不上这样的姑娘的。
加上后来因为圣人接了骁骑营暗传的消息,隐含怒气的看了她一眼,便愤愤而去,那场笄礼,自然虎头蛇尾,凭的让满京城的人看了笑话。
这辈子,她手伤未愈,本想以此为借口,推了或者延迟这场很有可能会再次发生变故的笄礼。却不料父兄早从去年就开始准备,一簪一环,一针一线,无不精细,皆是他们亲手挑选准备。看着他们兴致勃勃商讨着笄礼上琐碎事由的高兴样子,她终究还是没有吐露出不乐意的话来,顺从的接受了。
而这一次的笄礼,却是出奇的顺利,没有任何的变故,也没有人露出鄙视的神态。她挺直脊背跪在正堂中央,静默的感受着皇后娘娘为她梳发挽髻,然后插戴上圣人赏赐的,与嫡出阳平公主两年前及笄时所用一模一样的八尾凤钗时。突然感觉好似她上辈子迟钝的在几年之后才察觉到,然后分析出来的那些东西,通通都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为此,她足足恍惚了好几日,内心里有些怀疑,记忆当中的那些东西,究竟是否真实。若是她记忆中的东西,与那书中所描写的有出入,她又该相信哪一个呢?
如今两月已过,她依然没有答案,只每日将自己关在白家后宅里,枯燥无味的养着伤。竟是完全改了以往那爱玩爱闹的性子,连宫中圣人皇后宣召,也多以伤病为由,不肯应诏。
其实,她手上的伤早已没有大碍,就连清歌那条她生怕会留下后遗症的腿,也早就痊愈,恢复如初了。可是她,却依旧不愿出门,亦不肯见那些或上门探望,或打探突然消失在权贵夫人群体中的涂氏的人们。
直到十月初八,皇后娘娘宋氏三十七岁华诞,白清才不得不在父兄言辞坚决的催促下,带着一干仆妇丫头进宫贺寿去了。
三十七岁并非整寿,皇后娘娘又素来简朴,因而今日的寿宴,不过是邀请了后宫嫔妃、皇子公主和几家与皇后至亲的女眷,白清倒是其中唯一的外人。
当然,在皇后看来,白清却是比那些个庶出的公主还更亲近的人,犹如亲女了。
这不,白清刚一踏进殿中,还未拜下,皇后娘娘就起身,亲自将她拉到身边,上下打量着,十分亲切的询问嗔怪道:“召了你好几次,都说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不耐动弹。如今可是好了?胳膊还疼不疼?”
听着这一如既往的关切之语,白清鼻头有些酸涩,因为赐死之事,重生的她迁怒了整个皇室,却忘记了,当年在她死之前,皇后娘娘就已经因为太子之事,早早的去了。若非如此,有她在,她又哪里会落到那般的境地呢?
想到此,白清心中有些愧疚,软软的趴到了她的肩头,撒娇道:“我已是好了,只是秋老虎太烈,热的慌,不耐的出门。”
听得她的理由,皇后娘娘气得笑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笑道:“你这丫头,也不知随了谁,既不耐热又惧寒冷,好歹是生在了官宦之家,有你爹宠着捧着,冰炭尽够了给你用,否则可怎么活哟!”
“还有圣人和娘娘赏的,不然我可不得给热坏了。”她嘟着嘴,蹭着皇后身上穿着蓝紫色冰凉凉的冰蚕纱衣,瞪了一眼立在旁边伺候的清歌、素芝等丫鬟,抱怨道,“明明只是伤了胳膊,用厚厚的纱布裹着不沾水就行了,偏偏她们还总是拦着我,连多洗浴两回都不让。娘娘,你闻闻,我是不是都臭了?”
“好,我来闻闻。”皇后笑得很是开心,眉眼间全是促狭之色,拉过她,当真在她身上嗅来嗅去,然后宠溺的笑着道,“明明是香的,哪里臭了。咱们囡囡就算浑身是汗,那也叫香汗淋漓,美美的娇娃娃一个呢!”
“娘娘。”白清绯红着脸,不依的甩着皇后的胳膊。
好似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