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好长一段沉默,“记得吗?我是妖女!我掐算出来的。”
我咬着她的耳垂,压低了声音,“别对别人说!若实在有人向你打听,你就隐隐约约的暗示她们,说我可能去了许州。”许州与二哥所在江州相望,听到我去许州,他们会以为我是冲着二哥去的。刚好此时九弟的事正闹的沸沸扬扬,某些人一定会对我去许州信以为真。
阿南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有东西送皇上。”她说,并且从我怀里挣脱出来,跑进了内室,不一会,她拿了用帕子包的一只小包递给我,微低了头,“做得不好,皇上不许笑我。”
她低头害羞的样子十分新鲜。以前就连她与我吵架时,也没见她这么不敢直视我的。
我有些好奇,阿南送我东西可真是头一回,她向来觉得我当皇帝什么都有,不用她操心。待我打开包裹看了一眼,心脏不由得跳得快了。包裹中竟是一付鹿皮的手套。冬天在北方骑马时手冷,正好用得着它。
我不由得抬头深看了阿南一眼。阿南不仅早知道我要出门,而且算准了我不是去许州。西北豳州驻扎着我大肇的另一支精锐——歧山营。我这回要去的正是西北,来个突击探营,以重新确定我对歧山营的掌控。阿南居然算到了这一点!她对全局的掌控果然精准。
“做的不错!”我微笑着试戴了一下。大小倒还合适,线脚就有些不敢恭维。阿南这位公主,做这些女人的事,每每总是差强人意,我倒是已经很习惯了。
“皮子是别人帮我裁的,但完全是我自己缝起来的。”阿南还向我表功。可说完后,她自己也更不好意思了。
我忍不住咧开了嘴,好歹这是阿南的心意,我自然是心领了。我把手套重新裹好,小心揣进了怀里。
“皇上路上小心。”阿南叮嘱我。
我伸手抱住阿南,在怀里紧了一紧,“我今天天擦黑出发,来回不过十日,我快去快回。”我夜间出发是为了甩掉可能的跟踪者。
这一回,我得离开阿南几天,心里也有些舍不得。但我还得准备行李,不能在阿南这里久留。我松开了阿南,随手卷起刚才我和阿南合作的那张画。
“这画送我吧。”我说,不等阿南同意,就交给如意收了起来,“我带着它就像带上了阿南。”
阿南张了一下嘴,终究还是害羞的低了头。
我在该离开的时候离开了,给李济重新爬起来到我面前尽忠的机会,也在冯骥没摸清我意图之前,顺理成章的重新拿回一点我自己的东西。更重要的是,我和阿南之间,也需要那么一点留白,除却政治联结的纽带之外,除却亏欠与回报之外,给我们两一点点想念和回忆的空间。
我是有意的。从冯嫣儿与李婉宁身上的两次失败,终于让我明白了这一点。当我把爱与情建立在权术之上,却又期望女人对我只谈感情的时候,得到的回报绝不可能是真情。这是我身为帝王的悲哀,可我却只能学着去适应它。从这一点上来说,阿南比我处理得好。
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每日匆匆的行军之中,总有停下来的机会。在大雪席卷过的广袤大地上,篝火边小小的帐篷里,我总是拿出那张阿南小院的画来,在这张留着大量空白画面上,我总能看到一株墨绿的身影,缱绻轻灵,兰香馨长。
一切正如我的预料,当歧山营三军将士在突见皇帝的欣喜中,宣誓誓死为我效命的时候,我接到了斥候的探报。邓芸所乘之船,已到通州,而另一个我所请的人也已经起程出发。洛京的一潭死水终于要比天气更早的萌发春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