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笑眯眯的,“钱昭容请讲。”
我也好奇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钱昭容出来谈她的看法,倒想知道她能说出个什么来。
“依臣妾看,此事不能只怪楚修容一人。”钱宝宝一开口说这么说,她虽然貌丑,比不上我后宫诸人,但在人前倒是不卑不亢,“冯家弟弟在他姐姐这里走动也不一年两年了。这还是当年在王府那边就形成的规矩。如此说来,冯家弟弟一直都是自家人,便是我们这些人,也都早把他看成了自家的亲弟弟一般。没有把这孩子当外人的。”
说着话,钱宝宝斜眼看了一眼冯嫣儿,“这本是皇上的恩典,不该成为后宫生事的由头。如今别说是楚修容,便是我,见了冯家弟弟,也得招呼说话。没有见了自家弟弟就像见了贼似的飞走的道理。若真是那样,又要被人说成无礼、辜负皇上一片好心了。总之,说话不说话都得被人挑,岂非怎么做都是错?”
她说的极有道理!连阿南也抬了眼好生看了钱昭荣一眼。她们原本不熟,倒是难得了。
钱宝宝的话还没说完,她目光扫过冯嫣儿,“皇上本是好意恩典,却弄得别人左右都是错。那从一开始,就该好好约束着自家弟弟。皇上让走东夹墙,便不该跑到别处去。自己不约束,这不明摆着陷别人于不义吗?”说着,她冷冷盯着冯嫣儿,“这样说来,这些姐妹间,楚修容年纪小些,不懂约束自己,固然行止失仪。但我们这些当姐姐没管好自己的弟弟,也都难脱干系。”说着,她向我和母后磕了一个头,“臣妾愿受责罚。”
好嘛!我暗暗感叹,又是个滴水不漏的主。她以前大约也是这般头头是道,所以母后才看重她。但于我这却是全新的认识。我不禁对她刮目相看了。
钱昭容这番言论,明里自责,实则处处指向冯嫣儿和何昭仪。冯嫣儿何等样人,哪里会听不出来。
她立刻在一旁申明,“是臣妾没有管教好自己弟弟,臣妾愿意受罚。自罚俸半年。臣妾以后也会约束自己弟弟。”冯迈大了,来年春天便要中状元,冯家怕是已经准备好了,所以也不在乎放弃这入宫的恩典。
她们一个个都聪明得很嘛!可她们绝料不到我此时的心思。
我放缓了声音,慢慢地问母后:“母后,朕记得楚修容每天在您这里抄经,要抄到午后这个时辰的。”我这是提醒母后。因为母后除了不动声色的微笑,什么话也不肯说。
“啊!对!”母后好像刚刚想起来似的,“楚修容的确是在我这里抄了经出去的。”
我明白,她们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她们是故意陷害阿南而已。母后也是故意装傻。
阿南每日在母后这边抄经,都是这个时候回宫。何昭仪的仁和宫就在阿南回她长信的必经之路上。她们算好了时间让冯迈与阿南相遇。这可真是下大本钱啊,冯嫣儿的亲弟弟亲自出马,来证明阿南轻浮。若是以前,我真的会生气的。
可如今阿南身边的宫人,全是母后所派,阿南与冯迈说了些什么母后早就了如指掌。若有要紧的话。母后哪有此时这般镇静。阿南不辩也是持着这点,她很清楚这事母后早就心知肚明,只看母后愿不愿秉公。而她自己,只有听人发落的份。再说,若她见了冯迈不理,就如钱昭容所说,一样也是不敬客人的罪过,又证明了她心怀鬼胎,还是一样罚跪。
母后怕是心里早明白了,她是偏偏不说话而已。
所有人都聪明着呢,只把我一个当傻子。以前我倒真不知道,后宫的事情这么麻烦。不过,这不正是我需要的吗?
我假装沉吟片刻,“楚修容。”
“在。”
“你有失仪之处,你可知错?”我的声音故意威严。
阿南抬了头,向我眨眨眼睛。
我瞪她。
“妾错了。”她立刻说,又低下头去。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那好,你再多抄四遍《金钢经》为母后祈福。七夕你也不用去铜雀台赴宴了。老实在宫里思过。”我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成了!铜雀台是我安排的事非之地,我本来就是不想让她去。
阿南又低低的“是”了一声,没什么不情愿。
“你现在可以走了,去抄经,没抄完前不许你宴饮娱乐。”
“是”阿南又应了一声。
她向我磕了头,接下来是母后,最后还向冯淑妃磕了个头。因为现在是冯嫣儿总领后宫,享受着皇后的礼仪。此时,我都替阿南感到委屈。冯嫣儿害她,她还得谢冯嫣儿。要是我,肯定恨死冯嫣儿了,可阿南没有表现出来。最后,她向一钱昭容行了一个注目,这是谢钱昭容为她说话的意思。不管钱昭容今天为的是什么目的,多多少少算是帮了阿南一回。
我注意到,冯嫣儿与何紫鱼却在此时悄悄交接了一个带笑的眼神。看样子,她们以为如愿以偿了。果然后宫险恶。若是以前,我是不会无聊到注意观察这些女人的。
阿南得到了我们所有人的首肯,忙站了起来。因为跪得久了,猛的站起来,她还摇晃了一下。她的宫人上来扶了她一把。
我看着阿南在宫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坤宁宫。一到门外,她就揉了揉跪疼了的膝盖。
她始终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好绝情的小东西啊!
我装作没看到母后冲我诡异的一笑,抬了头,厉声叫:“何昭仪!”
何紫鱼一吓,咚地一声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