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婠微微有些犹豫。

她问:“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裴渊没想到沈婠会这么说,他略微沉吟,道:“若是你赢了,这块玉送你。”裴渊取下腰带上的一块如意佛玉佩,搁在了棋盘旁边。

沈婠瞥了眼,是上好的绿玉,水头极足,绿莹莹的,一看就知是好玉。

沈婠说道:“我唯有自己做的香囊一个,怕是比不上世子的玉佩。”

裴渊本身就对身边的物什不太在意,他摆手说道:“自己做的更是难得可贵,”裴渊下棋心切,“来一局,如何?”

裴渊的棋艺如何,沈婠是知道的。沈婠记得上一世的裴渊不到十岁便已是精通棋艺,如今他十四,想必棋艺是更上一层楼,沈婠不认为自己能够赢得了他。

不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上一世她九岁时还没认识裴渊,也不知裴渊会有这么澄澈干净的眼神,这次她可以趁机好好了解一番。

而下棋,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婠道:“世子请。”

.

裴渊选择了白子。

沈婠有些诧异,因为上一世的裴渊钟爱黑子。每次和他下棋,或是见他下棋时,裴渊执的都是黑子,那时沈婠就问他:“黑子白子都一样,为何只挑黑子?”

裴渊漫不经心地笑着答道:“没为什么,大概是觉得一见倾心吧。第一眼见到黑子,便觉得它像我自己。”

沈婠当时并未多想,咯咯地笑道:“的确是挺像的,元深的眼睛比黑子还要黑,像是黑曜石一般。”直到后来,她久卧病榻回想起过往的事时,想到裴渊这话,她总觉得不寒而栗。

裴渊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到了这一世,裴渊竟是不再挑黑子,自然而然地就选择了白子。

沈婠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白……白子?”

裴渊一怔,“你要白子?”

沈婠摇头,镇定下来,她笑道:“不,我以为世子会选黑子。”

裴渊也笑道:“白子黑子都无妨,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你若要白子的话,那我便选黑子。”

沈婠挪过黑棋盒,说道:“不了,我就下黑子吧。”

裴渊的棋风与上一世不太一样,他全神贯注地下着棋,满脸都是专注的神情,眼里只有棋子,偶尔还会露出愉悦的神色。

沈婠收回复杂的眼神,无声地继续下棋。

过了会,裴渊说道:“沈姑娘如此年纪便能有这般造化,实在难得。”

沈婠伸手落下一子,轻声道:“世子过奖,是容先生教导有方。”

裴渊不禁多看了沈婠几眼,正好沈婠微微垂着眼,细长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一般。黑子一落,她的睫毛就轻眨了下。

“……世子?”

裴渊回过神来,“什么?”

沈婠道:“该到你了。”她笑了下,“世子怎么走神了?”

裴渊轻咳一声,“没什么。”他迅速落下一子,说道:“前几日我遇见你表哥……”

沈婠问:“是大表哥么?”微微一顿,她意味深长地问道:“大表哥的伤可有好?上回大表哥在兰华寺里被狗咬到了小腿,本想着过去相府探望表哥的,只是近来母亲身子不好,我只能留在府里陪伴母亲。”

裴渊与相府的几位公子也并不怎么熟络,只是在平日里的家常宴会中见过几面,算得上是点头之交,见到面时能叫得出名字来。

裴渊说道:“是远华。”

“噢,原来是三表哥。”

裴渊又道:“不过我有听他提起远帆,说是养了近半年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是却落下了后遗症,走路不太平稳,一到雨天便疼得厉害,甚至连走动也不能。”

沈婠一脸唏嘘地道:“真是可惜了。在兰华寺里时,大表哥就不该去招惹那些恶狗的。”

裴渊说:“我听远华说,似乎是你姐姐的缘故,远帆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沈婠不动声色地问:“三表哥是怎么说的?”

“你姐姐想要去看兰华寺里的狗,远帆为了保护你姐姐,最后被狗咬到了。”

这夏家的两位公子当真会信口雌黄,沈婠在心里冷笑了下。

裴渊此时却是说道:“依我看,远华此话并不可信。”

沈婠微愣,“怎么说?”

裴渊笑道:“虽是接触不多,但我也知道远帆是个护短的人。”那次从兰华寺里回去后,裴渊让人去查了下沈府的情况,得知沈妙的姐姐沈婠去年刚从舟城回来。

舟城是个怎么样的地方,裴渊是晓得的。

沈府里夏氏掌权,到那样的地方去,沈婠必然是不受主母喜欢的。夏氏不喜欢的女儿,夏家也不可能会喜欢,更别说夏远帆会去保护她。

况且一个姑娘家的怎么可能会想去看兰华寺里的那些看门的土狗,八成是夏府里的那两位公子顽皮才会招惹出这样的祸端来。

裴渊说:“我是外人不好说你的两位表哥,不过若是你有机会,倒是可以劝一劝。如今只是伤了腿,下一次就未必了。”

沈婠原以为裴渊会信夏远华的话,没想到他竟是看得这么透彻。

她说:“多谢世子指点。”

裴渊又道:“我那儿有上好的膏药,改日我让人送去给远帆,兴许能减轻几分疼痛。”

沈婠心中变得警惕起来。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平南侯府和夏府交情并没有多深,而她至今为止也只和裴渊见了两面,他现在就开始如此殷勤,这难免让沈婠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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