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六年六月十日,七岁的胤禩回到钟粹宫跟惠妃请安过后,便去偏殿看望他的生母卫氏。胤禩小小年纪风仪气度已初成,他只是抬起手臂略摆两下,卫氏身边服侍的下人便都退出了屋子,独留下母子二人。
“额娘,”胤禩终于可以肆意放开笑脸,他目光莹润而孺慕地看着额娘,声音明明兴奋却又不得不压低了声响,只听他用嫩脆的嗓音开口说道,“今日皇阿玛夸奖儿子了。皇阿玛说儿子读的几篇书都背诵的很熟,比以前要进步许多呢。”
卫氏伸出手不住地摩挲儿子的脸颊、肩膀、手臂,恨不得将他搂进怀里揉搓,可到底忍住了,只是略显激动地问:“真的吗?你皇阿玛真的夸奖你了?你皇阿玛还记得上次你读书是怎么样的?那你皇阿玛还说了什么?”
胤禩更加贴近了卫氏,让她可以看清楚自己如今有出息了,抬起手臂让卫氏拉着他的手细瞧,“额娘,儿子才刚开始练习挽弓,惠妃娘娘就赏了儿子好扳指,后来大哥瞧见了觉着不够气派就又将他小时候用过的给了我,放心吧,儿子手上一点儿伤也没有。皇阿玛没多说儿子什么,可皇阿玛看儿子的眼神很是温和,额娘就放心吧。”
“好,好,好。”卫氏欢喜得说不出句子来,只一个劲儿地说好。
两人只亲密了一盏茶的工夫,卫氏就十分不舍地开口道:“你快回去吧。惠妃娘娘大度,让你总能跟额娘见一面,可到底额娘出身太低,你总来额娘这儿是要被太监、宫女看轻的。你只记得要好好孝顺你惠妃娘娘,听你大哥的话,快回去吧。还有,你在阿哥所千万别跟其他兄弟相争。”
胤禩无法,他用力点了点头不让额娘担心,便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偏殿,将额娘的泪眼牢牢记在心底,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地握成了拳头,日后,日后他一定要让额娘风光无限,让额娘可以大大方方地在人前看着他,让她骄傲地告诉宫里众人,他胤禩是额娘的好儿子。
胤禩回到了正殿里,陪着惠妃娘娘用了晚膳,又恭敬十足地陪着惠妃娘娘说了好一会儿话,待到惠妃娘娘歇晌了,他才回到了阿哥所,稍微休息一会儿,下午还要上骑射课。
皇阿哥里没有不用功读书习武的,可胤禩偏偏比其他人都要刻苦数倍,他从两岁起就明白宫里头出身不同、待遇境地都不同。胤禩不曾怨恨过谁,额娘已经那样艰难了,他唯有努力获取皇阿玛的欢心这一个途径,才能改变母子俩的命运。惠妃娘娘对他也算得上善待和用心,只他早慧,许久之前便明了这三分的善待和用心是需要他日后十分的用心来回报的,需要他对大哥的辅佐,需要他出人头地后在皇阿玛面前对大哥的称赞,甚至需要他长大后共同抵抗甚至谋害太子。
这样很好,谁说真心里就不能参杂利益?惠妃娘娘只要真心对他好,他日后定当竭力报偿,说实在的,他更感激的是惠妃娘娘从来不曾磋磨他的生身额娘,甚至当年还对额娘有过救命之恩,只这一点,当他有所成就的那日便一定会对大哥就会全力襄助。
胤禩清楚知晓自己的立场,如今一切尚早,他只需要在此时,在阿哥所里,更加用功读书,间或他也不着痕迹地笼络几个地位卑下的小宫女、小太监。稍微得势一点儿的宫人他只会善待却从不去结交,他无数次看到他们眼中射出对他隐晦的不以为然、不屑一顾。没关系的,踩低拜高本就是宫里的常态,胤禩并不怪那些人,他们也不过是想要挣个出人头地。他愿意等,等到他崭露头角之后,这些人的目光就会不同,那时候他才有资本进一步笼络那些人。现在,一切都不着急。
康熙二十六年十一月,太皇太后病重,康熙爷亲自到太皇太后床榻前侍疾。皇帝如此,几个阿哥更是不会落后,日日都要去太皇太后宫里请安。太皇太后自知日子不多了,这日趁着清醒,叫来了安亲王福晋入宫。
赫舍里氏接旨后,想了一想,派了张妈妈去熙岚小院告知一声,等她身上穿好了绣五爪金龙四团前后正龙,两肩行龙的褂子、头上戴好了顶嵌八枚东珠的朝冠,这几年里又长高了几分的彤琳也着了宝蓝色绣竹叶梅花圆领旗袍进了熙和堂来,看起来像是十一二岁的大姑娘了。赫舍里氏只看了她一眼便点头,自从两个精奇嬷嬷来了之后,彤琳在原本的灵气上又多了几分沉稳,惯常会漏掉的细节如今也填补齐备,就如今日,她首饰合了身份不说,旗袍上边的第二个纽扣上,也挂了香串、玉牌和银,浑身上下挑不出错处来。
“妞妞儿,这次就看你的造化了。好久以前太皇太后是欠了你郭罗玛法人情的,她若是还给我们府里却是十分多余。妞妞儿也是眼耳聪明的,咱们府上实在什么都不缺了。可若是太皇太后肯将这份人情用在你身上,就大不一样了。郭罗玛玛跟你说话也从不当你是小孩子,你自己个儿也不是没有成算的,自打你阿玛额娘都不在了,你即便冠上了安亲王府外孙女的出身,到了选秀的时候也还差了别人一大截儿。你可听懂郭罗玛玛的话了?”
平常的小姑娘若是有此遭遇再听了此番说辞,说不得就自卑自弃起来,可彤琳挺直了腰板,郑重地给赫舍里氏再行了一礼,“妞妞儿绝不忘记郭罗玛法和郭罗玛玛的大恩。”
“好!好!”赫舍里氏难得地喜形于色,她很快就再度收拢了表情,让张妈妈服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