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相信。不敢开口,却在一瞬间,又陷入黑暗。
“欢欢,你和姐姐。先到坊里去玩会儿,好不好?”又是阿娘的声音传来。
怎么,好似自己大了一些。因为她正在小院的海棠树前站着,倚门而立的,正是俊叔。
她不知道俊叔的全名,却明白俊叔对这个家意味着什么。
他每次都会带来不少吃食用度,有肉糜酪浆,绢帛黍米,应有尽有。这回带来的还没用完,下回的也许会更多。
她知道,俊叔和爹爹同在军中供职,爹爹一年四季不在家,便由他来照顾这个家。
事实上。俊叔对她和姐姐极好,好得每次都让阿娘嗔怪:“看看欢欢成个什么样子,女红不会,只知玩闹,这以后嫁不出去,赖谁?”
“赖谁?”俊叔呵呵一笑,如夜雪初霁一般,明亮暖人,“赖我!以后。欢欢和柔柔有我在,还怕寻不得良人?”
他长得很好看,是那种不蔓不枝的,恰到好处的好看,便是连郁欢自己,也常想。这样的俊叔,该是有个什么样的夫人,才会配得上他。可是,从不曾听说俊叔婚娶,她也一直懵懂,她以为,生活会继续这样过下去,平淡而美好。
她和姐姐走出大门之时,回看俊叔与阿娘,竟一时觉得,他们是如此相配,甚至比爹爹与阿娘更合适。她每每有这样的念头,便会如罪负身,觉得对不起这一世的爹爹,虽然爹爹,她只见过几回而已。
郁欢想和俊叔打声招呼,唇未启,却又看见木山厘站在自己在白云山的小屋前,语气轻轻:“你怎地不来寻我?”
她已经被搞糊涂了,她不知身在何时,亦不知此身何处。
木山厘长高不少,依旧是一副平常的面容,笑着问:“为何不来寻我?”
她不知该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几次口水,终不能言。
“人间自逍遥,大梦几浮生。”
浑浑噩噩间,仿佛听到她留给木山厘的诗,又似乎有一黑影在她面前站立,良久,离去。
他的面容模糊,她的思维混乱。
右手努力地抬起,想喊住那个离去的身影,抬了几抬,却只能稍稍动动手指而已。
她不知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她想让他转过身来,留下来,和她说说话,告诉她,这究竟是个梦境,还是黄泉,抑或,是个别的什么东西。
却感觉唇角湿意沛然,有东西在唇上蠕动移转,口中不那么燥热如火,裂痛减轻不少。
过了许久,郁欢听见耳边,叱木儿似乎在笑,又好像在说话,却没有听清,把耳朵凑近些,一声“无欢”入耳,振聋发聩,惊得她,嚯然睁开双眸。
一张大脸就在自己面前,眼对眼,鼻对鼻,就那般看着她,她也目不转睛看着对方,无力地发出声音,细若蚊吟:“叱木儿?”
“傻了?”叱木儿笑道,“病了几日,连姐姐也不认识了?”
她移开自己的那张大饼脸,突然又凑近,粗声粗气道:“真傻了?”
郁欢哑然失笑,一阵恍惚,隐隐泛起失落,终究,还是回来了......
“我躺了几日?”她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带有沙哑之声。
“没有十来日,也有七八日了罢?”叱木儿仔细回想了一下,话一出口,却连自己也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头。
郁欢此时哪有力气笑,停了一会儿,又问:“先前有人来过?”
叱木儿征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声朗朗:“哪有?除了太医令,就是我在跟前伺候你了,哪有什么人。”
郁欢不说话,自嘲一番,或许,是自己犹沉浸于梦境,没有抽离出来。
可是也不对,太医令李亮身材矮胖,明明自己所见的那个,身形高颀,最起码比李亮瘦半个,高半个,难道,自己当真是头晕眼花,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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