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的风冷飕飕带着潮湿的气息,吹拂起嘤鸣的身上的大红瑞雀纹锦斗篷。修齐笑呵呵推开了水阁的门,他换上了那身绛红色双经回纹缎衣裳,领、袖上上俱绣了蝙蝠纹。他手里拿着个靛青色万字百福坎肩对嘤鸣道:“宁儿,这个坎肩咯吱窝处有些紧了,你拿回去再帮我改改。”
修齐看到那位“黄带子”冷飕飕的眼神,只觉得更加莫名其妙了。
半夏忙上前接了过来,她道:“奴才回头会吩咐绣娘略松二指出来。”
修齐一愣,忙问自己妹妹:“这套衣裳不是你亲手做的?!”
嘤鸣耸了耸肩膀,“你什么时候见我会做衣裳了?不过料子是我亲自挑的,花样绣纹也都是我设计出来的。”说着,嘤鸣又指了指自己小两把头上的喜鹊登梅金簪,“你送我簪子不也是找金匠打的?你只画个张图纸而已,别挑剔了成不?哥!!”
嘤鸣的最后一声“哥”叫罗宝微微一怔,他急忙问:“他是亲兄?!”
嘤鸣“嗯”了一声,淡淡睨了他一眼:“要不然你以为呢?”
罗宝露出了笑容,嘴里呵呵了两声,似乎十分愉快的样子。迎着秋日飒飒冷风,他又故作风雅地摇晃起了那折扇。
嘤鸣见罗宝又是这幅贱模样,不禁撇了撇嘴,急忙对修齐道:“哥,你赶紧去寿宴那里吧,晚了可不好!”
修齐忍不住看了一眼罗宝,又问嘤鸣:“你不随我一起去?”
嘤鸣忙推了推他,“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去!”
修齐踟蹰了片刻,但想着自己二妹总不是胡乱来的性子,便急忙大步朝着前院而去。
罗宝舒展了心头郁结,脸上也不禁多了几分轻松喜意,他关切地问:“我听说你前两日着凉了,现在好利索了吗?”
怎么他也知道这事儿?!不用多说,肯定是又是她那个没事儿爱多嘴的姐夫告诉的!嘤鸣笑容略带了几分生硬之色,嘴里含糊地道:“嗯,早好利索了。”
罗宝仔细打量了几眼,道:“可我瞧着你今日的气色不如上回了。”
嘤鸣扯着嘴角笑了笑,那笑容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大姨妈带走了她那么多血,自然脸上的气色不如之前那么好了,嘤鸣摆摆手说:“这个……你就别多问了。”
罗宝听了这话,脸杵了起来,语气顿时变得十分不高兴,他斥声质问道:“纳兰英宁!!什么叫我别多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嘤鸣瞧着罗宝那副暴躁模样,忍不住翻着白眼说:“我之前来葵水了!!”——你妹的,这么解释总懂了吧?!幸好她是现代人,这种事也不至于太羞涩、太难以启齿,特么滴不就是个正常的生理现象吗?没什么不能说出口的!——好吧,其实上辈子她是半枚女汉纸……
罗宝呆愕住了,随机他脸上露出了几丝可疑的红晕,他忙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如此把这种事儿宣之于口呢?”
嘤鸣恨不得再翻一个白眼,刚才是谁追问不休的?!
罗宝又咳嗽了两声,“这种事儿,以后不许对旁人说!”
嘤鸣无语凝噎,这种事谁特么喜欢满世界张扬啊?!
这时候,嘤鸣身后的枝叶葱郁的琼花林里传来了惠周那少年清嫩的嗓音:“二表姐!你在哪儿呀?”
嘤鸣看了罗宝一眼,对他说:“这是我舅舅的次子。你认得吗?”——虽然同是黄带子,但彼此之间倒也不见得都认识。
罗宝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随从小厮王钦,王钦略一思索,忙低声道:“主子,惠周小公爷身上奉恩辅国公爵位是今年春才封的,那时候他见过您。”
罗宝似乎想起来的样子,他敲了敲手心,急忙飞快躲到了湖边巨石后头。倒是叫嘤鸣有些不明所以,宗室子弟之间认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必躲着?
嘤鸣来不及深思更多,惠周已经头顶热汗跑到了她跟前,他洋溢着笑脸道:“方才底下人说,二表姐朝后湖这边去了,我便一路顺着找过来了。”
嘤鸣微笑着看着这个青涩可爱的少年,柔声问她:“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呀?”
惠周脸色微微泛红,语气也有些局促:“刚才……阿玛把我个大哥留下了。嗯……那个,二表姐你放心吧,想让大哥纳你做侧福晋,不过是大哥和嫡额娘的一厢情愿罢了!阿玛根本不同意!”
嘤鸣不禁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祖母肯定不同意这回事,可要是舅舅有此心,也是个麻烦的事儿,听到惠周这些话,嘤鸣也算安心了,她轻轻点了点头,道:“多谢你了,惠周表弟。”
惠周有些不好意思,他腼腆地笑了,“我知道二表姐不喜欢我大哥,我不会看着你嫁给他的。”——他这样羞赧的表情,叫嘤鸣不禁一叹。情窦初开的少年呐……可这份情愫,她不能接受,也无法接受。
而祖母老郡主已经替她安排好了进宫之路,她和惠周自然是没有可能走到一起的。
惠周看着嘤鸣那姣好的如玉容颜,心里愈发美滋滋的,忽然他的目光停滞在嘤鸣葱白似皎洁的双手上:“你手里拿着什么?”
嘤鸣笑着展开双手,露出那块成色绝佳的田黄石。
惠周盯着那如蜂蜜般色泽的田黄冻石,眼睛顿时闪亮如星辰,他忍不住蹦了起来,“这、这可是田黄冻石啊!!阿玛书房里就有一块!只比拇指稍微粗一点而已!阿玛整天还宝贝得不行呢!二表姐是从何处弄来这么大一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