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朱仝、雷横计较已毕,朱、雷二人探得衙门中无甚公事,朱仝先骑马出城,往宋家庄去了。
雷横便负了西门庆的大褡裢,当先引路回家去。感觉着背上沉甸甸的份量,雷横心中感叹:“原来世上除了宋江哥哥,还是有第二个及时雨的。这西门大官人和宋江哥哥从未见面,只因一时的义气相投,就花费这么一注大财来洗雪宋江哥哥的名头,这可比寻常的花钱买命更加难得十倍了!做男儿的,若有机缘能结交到这么两位忠肝义胆的好朋友,一生一世还希图些什么?”
心上正思忖着,耳中突然听到背后的西门庆止住了脚步,雷横回头一看,却见西门庆正站在一家衣料铺前,负了手也不知在思量什么。看到雷横转眼,西门庆向他笑着点了点头,就迈步进了那间衣料铺。
雷横心下疑惑,也跟了进去,就听西门庆正对那掌柜的吩咐道:“给我包一件红青缎的氅料,一件鱼白缎的裙料,便麻烦贵行一个伙计替我担了,同我走一趟,另有雇工钱相谢。”那掌柜的眉开眼笑着连连答应,快手快脚的把西门庆要的料子备办好了,装在两个礼盒中,让一个伶俐的小伙计帮忙担着。
雷横在一旁看着,他虽然是个粗人,但人情世故还是明白的,知道这是西门庆送给自己老娘的礼物,心中一热,大步上前道:“西门大官人,这却是怎的说?”
西门庆回身笑道:“今天第一次拜见府上的老夫人,空手进门,脸上须不好看,因此备办些薄礼,也是做晚辈的叨扰一场。”
雷横见西门庆如此意诚,满心感激,却只是嗫嚅道:“这……这个却如何使得?”
西门庆道:“甚么使得使不得的?在下这几天在雷都头家中跑出跑进,却要生受老夫人了。这区区一点儿微物,何足挂齿?”
说着,早招呼了那挑担子的小伙计出了门,雷横也只好依然在前面引路。不时回头,却见西门庆一路走,一路又采办了八色水礼,都让那小伙计满满的挑在担子上。
雷横此时反倒不说话了,只是心中热血沸腾:“这位西门大官人,若买办这么多礼物是为了替他自己谋事,那倒也罢了,偏偏他是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宋江哥哥!若说他费这么多心思是要救宋江哥哥的性命,那倒也罢了,偏偏宋江哥哥已经逃出了性命,他是来为宋江哥哥挽回名誉的!这样讲义气、有担当的好男子,世上少有!”
走不多时,进了一处院子,雷横紧走几步,把背上的褡裢放在屋檐下,向屋里垂手恭声道:“娘啊!孩儿回来了!今天孩儿带回家一位贵客,娘倒先猜猜是谁?”
门帘掀动,门帘后面影出一位老人家来,发如冬日雪,鬓赛九秋霜,年纪虽已有六十多了,看行动之间倒也硬朗,一边问:“却又是甚么贵客?”一边掠着头发迎接出来。
西门庆急忙上前作揖:“老伯母,清河西门庆西门四泉,在这里给您老人家见礼了!”
雷妈妈见儿子这一次带回来的贵客既不是游手好闲的赌鬼,也不是满身匪气的豪客,而是斯斯文文、礼数周全的一位公子,心上便欢喜了三分,只是想:“若横儿平日里结交的都是这等知书达礼的人物,老身省了操多少心?!”一边想一边上前搀扶,笑说:“如此大礼,老身可当不得。”
突然间,反应过来的雷妈妈脸色一变:“这位公子,你刚才说你姓什么叫什么?”
西门庆恭声道:“小侄我复姓西门,单名一个庆字。”
“西门庆?”雷妈妈大声道,“莫不是那个转世天星,娶了鬼妻,写下一幅惊天动地挽联,为人有情又有义的清河西门大官人?”
西门庆尴尬地一笑:“老伯母,你把我夸得忒好了,小侄不才,就是清河县的西门庆西门四泉。”
“哎呀呀!你个天打雷劈的横儿啊!怎的不早说?竟然让我受了星主大官人的一礼,这不是折我老婆子的寿吗?”一边抱怨着,雷妈妈一边就要撩衣下跪。
西门庆傻眼了,急忙手忙脚乱地搀扶:“老伯母,快休得如此,在下后生晚辈的,你这一来却让我心里怎能下得去?”一转头冲着旁边的雷横吆喝:“雷都头,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上来帮忙把令堂扶起来?”
雷横急忙上前帮着把他母亲搀扶好了,并大大咧咧地说:“娘欵!西门大官人是来咱郓城县办事的!孩儿舍了这张脸,好不容易把西门大官人请回了咱家住两天。您若这么拜来拜去的,把西门大官人给拜走了,那时可没地方买后悔药去!”
“真的?”雷妈妈听到西门庆要在自己家中落脚,顿时喜出望外,“星主大官人真的要下榻在咱们家?”
说着话,西门庆和雷横已经把雷妈妈扶掖回屋中椅上坐下,西门庆呈上礼物,只看得雷妈妈眼花缭乱,一叠声的只会说:“当不得!当不得!”
西门庆打发了担担子的小伙计,回身笑道:“我和雷大哥一见如故,蒙他青眼相看收留了我,让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郓城县有了个落脚之地。如此大恩大德,一点儿薄礼又算得上什么?”
雷妈妈叹了口气,转脸向雷横道:“横儿,你长进了!若你相与的都是星主大官人这样的人物,为娘也少替你担多少心!”
雷横笑应道:“娘,看您说的是甚么话?世上象西门大官人这样的好汉子,能有几个?若我随随便便就能结交一群带回家来,反见得西门大官人忒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