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入脑,她就真的忘记了一切,记忆完全归元。
而如同新生婴儿的她在睁开了眼后,便将第一眼见到的人铭刻了在灵魂深处。
在后来的很多年里,她经常揣量,如果没有那场失忆,她和他的结局会不会变个样子?可是,命运本就叵测,何来‘如果’?
……
……
椒房殿内殿门外,静静跪着一排宫女太监。
殿内开着的木窗被人轻手轻脚的关了,唯恐吵醒床榻旁边扶额浅睡的皇帝。
光洁麦白色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纤长的刀型眉,在眉头轻锁,高挺的鼻梁及紧抿的唇形,即便是睡中,也丝毫不减皇帝的威严。
年仅十八岁的玄祁帝易元翼是在十三岁登基为帝的。
先帝易品承外出游历不慎被刺客所伤,缠绵病榻一月余便撒手而去。
开国皇帝立规,皇位继承者,嫡为先。先皇后无子,当时可继承皇位的人选有二,一是刚过继到先皇后名下的易元翼,另一人是先皇嫡系皇弟显王易谦德。
太后早已先逝,后宫是先皇后于氏把持。而于氏家族和易元翼的亲母孙氏家族联合起来,暗中玩尽了手段,将十三岁的易元翼推上了皇位。但之后,掌握部分兵权和经济命脉的显王也夺得了几近半壁东华。
两方势力明争暗斗至此已有五年,其中不乏有根基不甚牢固的家族作为牺牲品而被满门抄斩,最为惨烈的莫过于当年镇北大将军黄天齐的黄家。
五年前的黄家,铁杆的显王派。一个莫须有的密令调兵却被定为勾结反贼,全家三十七口人午门被斩。不过,也有人说黄天齐那十二岁的小女儿黄鹂没死,被高人所救,从此不知所踪。但事情真相到底如何,究问至深,亦无非落得一声叹息。
……
……
内殿中央,是精心打造的檀木雕花床。罩架上挂着东华国较为奢华的蚕丝缎床帐,龙凤薄锦被浅浅盖在一个女人身上。
女人身材高挑,略显纤瘦,皮肤虽然苍白,却水润光泽。一双英气的剑眉细长张扬,娇俏的鼻尖上有微小汗珠,樱桃般的小口,唇色绯嫩,嘴角两边带着一点点小弯,即便是现在放松唇角的睡着,看起来依然像笑着一样。
黄粒粒缓缓的睁开了杏目,下意识的将盖着的被子踢开了一角。
易元翼本就浅睡,感到身侧有声响,鹰眸马上看向黄粒粒。
看到苏醒的人儿那一瞬间,易元翼又开始恍惚,声线不自觉间就变得飘渺暗哑:“黄鹂鸟儿鸣,如你回眸之影。聆之逸兮……慕之倾兮……”
黄粒粒连眼睛都未眨一下的扭头,寻着声源直直看向易元翼:“……”
那时的她有了最初的认知,声音和这张脸,并将这个人牢牢记在了心底。
易元翼被这无波淡漠的眸光看的有些愧惊,不自觉将视线移到一边:“鹂儿,你刚醒,可有不适?可是口渴?也或是感到饿了?”
黄粒粒依然面无表情,但却抬起了一条腿,想将被子踢下去。‘噔’的一声,角度似乎歪了些……
这一脚,将坐在边沿的易元翼给踢下了床榻!
……
易元翼有些呆愣的坐在地上,而始作俑者依然面无表情的直直看着他。
她有了第二个认知,温度。
易元翼看了看黄粒粒踢到床榻边缘的被子,骤然回神,忙起身将她伸出来的腿放回被子里。
黄粒粒的视线跟着易元翼的动作来回的移动,她有了第三个认知,疲惫。
长时间看一样东西而不眨眼睛会酸涩,于是,她顺从潜意识行为啪嗒啪嗒眨了眨眼,然后又随着意识转回了头。
易元翼这时才察觉到不对劲,怒然直起了身。但又怕这样会吓到床上的人,赶紧放缓了动作走出内殿,对着外面跪着的宫女太监命令道:“去把御医给朕叫来,再把御医定下的药膳传上来!”
宫女和太监听令,急忙俯身告退。
易元翼有些不安的回到床榻边坐下,怯怯的拉起黄粒粒的小手,视线退缩的看向团枕的流苏道:“鹂儿,你病了,把有些事忘记了。不过,有朕在,你可以放心得把一切都交给朕。”说完,双手执起黄粒粒白皙纤细的手指,贴近自己的脸颊轻柔的蹭着。
黄粒粒依然目视前方,不言,无表情,不眨眼:“……”
易元翼只觉浑身的血都凝结了。他不去看也知道黄粒粒的无视无感,虽知道结果会有这种可能,但事实真的摆在了眼前,他几乎承受不住这撕心裂肺般的愧悔。
他易元翼,堂堂东华国九五之尊,不想要的却必须拥有,而他想要的却只能用卑鄙的手段得到。
他爱着她,而她却要杀他。
他现在更爱她了,而她近在咫尺却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好比永远无法拉近的距离,不是相爱不能在一起,而是我在你的面前,却只能让你忘记,忘记了我爱你。
纵是心痛如绞,也不能有任何怨言,一切缘孽缘错都因他而起。
易元翼小心的将手中的柔荑贴在自己的胸口,声线颤抖低哑:“鹂儿,你是朕的皇后。你可以不记得所有,但你不要不理睬朕。你能感受到朕的这颗心吗?从你七年前在池塘救下朕的那一刻起,朕的心里再也进不去别人,只有你!”
黄粒粒仿佛没有听到什么,犹自打了个哈息,又眨眨眼缓解下酸涩,便不管其他的阖上了双眸。这是她第四个认知,休息。如果累了,就躺好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