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着雨,东方聆睡在床上,不安的翻动着身体。梦中,似乎有怪兽在身后不停的追赶,那怪兽露出尖利的牙齿,不少带着血丝的碎肉顺着齿缝滴落在地上。
她拼命的向前跑着,她大声的呼唤着救命,但是没有人来救她。宽广的草原上一览无际,没有一个人影。
东方聆感觉到自己已经体力不支,马上就要瘫软在地了,身上也热的厉害,就好像被火烤炙一般。身后传来怪兽的吼叫声,仿佛在嘲弄她已无路可逃。累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的东方聆终于回过头,正对上那怪兽张合的大嘴,距离近的可以闻到从怪兽嘴中传来的血腥味儿。
东方聆终于崩溃,她大声的哭喊着,斥责着。奇怪的是,她的话似乎起来作用,在她流着眼泪目瞪口呆中,那怪兽真的越来越离她远去。在怪兽消失的瞬间,在她还未松口气的当口,一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此刻的她远没有成为东方家当家主母的气派,身上穿着半新的菱花褙子,头上只簪了一只银簪,手腕上也只笼着一串儿成色不好的玉制串儿。
“女儿啊,咱们家败了,你赶紧把那东西交出来,只要你交出来,咱家便能恢复以往的繁华,”李氏说着,便要扑上来夺走东方聆手指上的玉指环。
东方聆却坚决不给,因着这是她亲娘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也是她母亲在病榻上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一定要保护好的东西。
东方聆不给,那李氏突然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儿臂粗的木棍,冲着东方聆的脑袋狠狠砸下。东方聆大叫一声……
“小姐,醒醒。”叶子听到了屋里的动静,连忙走进来查看,就看到睡梦中的东方聆满脸是汗挥舞着手脚,本来盖在东方聆身上的锦被也被她踢下了床。
东方聆听到声音,立时睁大了双眼,那双眼满含着血丝,直直的瞪着头顶的帷帐,双目无神。
“小姐,您做噩梦了吧?”叶子心疼的拿了帕子擦去东方聆额头上的冷汗,小声说道。
“没,我没事儿。”东方聆转过头来,一看到叶子,明显怔了一怔。明明叶子就在她被退婚那一年就已经赎回了自己的卖身契离开了啊,为何竟然会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且还明显年轻了好多几岁?
“叶、叶子……”见到叶子,东方聆心中的恐惧再也无法隐藏,她突然放声大哭,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叶子略显单薄的身体。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夫人还没下葬,你还能去见她最后一面,千万别哭了。”叶子心疼的轻拍着东方聆的后背,听到东方聆那抽泣的哭声,叶子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揪紧了。
“娘……”东方聆突然停住了哭声,她看着叶子那记忆中未改变的容貌,心下一阵恐惧:“现在是哪一年?”
“弘治十七年。”
“弘、弘治十七年……”东方聆想起来了,这一年,她的亲生母亲,东方家的当家主母去世了……娘!东方聆脸上血色尽失,她嘴里喃喃的念叨着,突然眼睛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她再次入了梦,这梦里的便是她从弘治十七年到正德十五年的一切。就好像一个旁观者一般,她静静的看着梦中的一切,再也无悲无喜。
母亲去世、父亲续弦、及笄定亲、退婚身死……
睡着的东方聆眼角滑落一丝热泪,被眼尖的叶子看到,忙用帕子擦去。
次日清晨,东方聆露出一双哭的通红的双眼,今日是母亲下葬的日子,作为母亲唯一的孩子,东方聆是一定要跟去的。
她穿了孝服,因着年纪小,便只在脑后用白色丝带松松绑了,头上也没有一点儿饰物。
她冷着一双眼,静静的被叶子拉扯着向灵堂而去,叶子今年也不过八九岁,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路上照顾着东方聆,东方聆竟也不觉得累。
东方聆来到了灵堂之上,只见堂中白纱飘飘,重重白色帷帐之后,那代表着亲生母亲的牌位正在袅袅香烟之后。
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没有了娘亲的孩子是最凄惨的,即使那取代了她母亲位置的继母对她不错,但毕竟不是亲生的,心中总存着那么点儿隔阂。
“叶子,我想看看母亲。”东方聆轻声要求着,叶子有些为难,虽然来之前答应了小姐,要带她去看夫人最后一面,但她不过是个下人而已。
东方聆看叶子有些为难,便是趁着叶子愣神之时,挣脱了叶子的手,往后钻进了停放着棺材的屋子里。
透过未合拢棺盖的棺材,东方聆终于看到了那个她时常在梦中梦到,却怎么也看不到真实容貌的女子。或许是母女,她前世的容貌竟然和母亲十分的相似。
东方聆不自觉的握住了那冰凉的手,手指上的玉指环一碰触到东方聆,东方聆就清楚的感觉到脑海中一声清晰的‘叮’,她似乎看到了一片鸟语花香的所在,那里生机盎然,各色的花朵竞相盛开着……
“小姐?”叶子生怕东方聆看到已经没了气息的夫人会害怕,便不得不随之跟进了屋子里。
虽然夫人生前对她不错,但想到她现在只是一具躺在床上的尸体,便不由的心中忐忑不安又害怕着。
“叶子,你说母亲是不是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东方聆苦笑,看看自己白嫩嫩的小手,再回忆起梦中的她,虽然年轻美丽却又满眼沧桑。是啊,经过了退亲,她如何能像别的女子那般幻想着未来的夫婿,满脸羞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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