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调转马头往军营去,手中长矛一路之上亡魂缕缕。他凝重的神情仿佛心中聚结了多少仇恨:“无论老幼妇孺…他居然下得出这样的令!”
凌展此时大脑一片空白,眼下发生的一幕幕的的确确是从自己穿越以来遭遇的第一次失控事件。且不说这次屠城从战略上看如此莫名,但从战术上却又煞费苦心得安排。这些如狼似虎的敌军几乎每家每户一个不落得硬闯,见人就杀杀光就烧。自古以来屠城之事不鲜,或为泄愤报复,或为掠夺奸淫,或为——
凌展心头冒出个不得了的想法,但他不敢想下去,太疯狂的代价太颠覆的人性让他不忍确认。
韩信满腔愤怒,像他这样胸怀天下心系黎民的人物,如何直视眼前的惨状而无所动容。
“我曾听说,沛公宅心仁厚亲民如子,甚至一直有念头要去投奔于他…”韩信下马,一拳砸在树干上:“如今亲见其所为——比之夏桀商纣有过之而无不及!”凌展似乎可以理解他的失落,但意念一转忽然觉得事情大大不妙:这样下来,韩信不就误会刘邦了么?到后面要如何才肯追随他?要知道大汉的半个江山都是离不开这个胯下将军的啊!而那个冒充樊哙假传沛公令的神秘队伍到底是什么来路?凌展已经没有时间去冷静分析,眼前火舌飞窜的草房怎么看位置怎么都像火头房!
“玉窈!许教授!”凌展冲进早已火起的厨房,望着浓浓烟尘先是心凉了半截哪里还顾得呼叫许教授是否不当。突如其来的盱眙之变简直让凌展措手不及,如果许教授也因此莫名其妙得在这丢了性命他真的不确定未来的路自己究竟还能挣扎些什么。还有玉窈,那个乖顺又倔强的女子……凌展决不允许他们就这样灰飞烟灭在连对手都搞不清的悲剧之战里。
“玉窈!玉窈!”
凌展顾不上身后的韩信还在敌军中搏杀,他抓起一块帐篷拎到井里打湿,快速披在身上然后一脚踢开窜起半丈高火苗的破门。浓烟熏得他无法睁开眼睛,灼热的空气几乎烤干了他皮下的每一寸毛孔。凌展曾在八岁的时候遭遇过一场火灾,那是一幢十八层的民宅。当时只记得救火车的鸣笛高调悲催楼下人群乱哄哄得围观。凌展在十楼的一个老师家学钢琴,火灾发生的时候老师抱着他就往楼梯逃了出去,那时的他根本理解不了火的恐怖,前一刻暖和温柔的火苗顷刻就滋长成疯狂的魔怪,吞噬掉一切生命和美好。
如今凌展只身犯入火海,显然已经背弃了这次如梦般的奇异穿越之旅明哲保身的原则,他似乎只有一个念头,救人!许文明是他唯一的同伴,亦师亦友。而玉窈…她是自己的妻子。
“凌兄弟!快出啦!快烧塌了——”韩信的声音穿过噼叭作响的爆竹声隐约传来。凌展摸索到水缸附近,他庆幸自己的冒险与坚持,蜷缩在后面的玉窈显然因吸入大量烟尘而缺氧昏迷。
唯一的一块即便浇满了冷水此时已经被烤到临近干燥的麻袋片让给了紧挨着她的许文明。
凌展背起许文明的时候玉窈清醒了一瞬间,本能得抓着他衣襟的手猝然松开。她摇了摇头,似乎发自内心地成就凌展的选择。凌展咬咬牙,看着眼前的女人内心竟有一丝特别的怨念,话说她这样视死如归的表情算什么?真的以为自己会放弃她一个人逃走么?但老人的情况毕竟更加不乐观,他别无选择只能负着许文明一口气冲出火头房。
“这位——”韩信眼见凌展脱险,心中尚未来得及宽慰却见那背上的老人十分面生。
“我大伯!”凌展根本就没想解释,将许文明交给韩信后一回头再次扎进火海中。
这次路线比较清晰,只是房梁塌了一面阻断了他轻车熟路的方向感。玉窈倒在刚才的地方,表情却是连半分恐惧都不见。熊熊烈火已经烧到了她的布衣和头发,凌展暗叫不好,将一旁的水缸奋力撞到。顷刻间哗啦一下,玉窈像一条被冲上岸的脆弱美人鱼,微微睁开不可思议的双眼,“子期——你…回来了?”
“废话!我是你丈夫!绝对不会让你死的——”凌展不顾坠落的瓦砾纷纷擦身而过,双手横抱起玉窈夺门而出。
头顶见天的一瞬间,身后的火头房轰然倒塌,半人高的房梁砸在凌展的背上,热浪将他推出丈远。他双臂一脱力,还好韩信帮他接住了差点落地的玉窈。
“凌兄弟——快上马!”在刚才凌展救人的时候,韩信竟一人杀退了周边数十数十敌军并夺取了另外一匹战马。
“拜托你照顾我大伯…”凌展身上虽然擦伤烧伤不重,但背上重重的一击确实将他砸得七荤八素。他两眼发黑了数十秒,奋力将许文明和玉窈分别托上两匹马。
“凌大哥!”混乱之中,凌展听到有人呼救,竟是被一个敌人拼命逼入死角的毛小豆!染血的长矛晃荡在躲于马厩下弱小少年的眼前,眼看手起枪落的悲剧就要爆发。韩信登时长剑脱手,稳稳取到那人背脊后心。
“呼…凌大哥,韩大哥!”毛小豆几乎吓得尿了裤子,连滚带爬得跑到两人身边。
“其他人呢?大勇他们?”凌展忙问:“没…没看见,龙将军似乎率着亲兵队突围出了。我们…我们…”
“我们也冲出去!”凌展跨上马背,这段时间自信自己的马术还是有了较大的提高。
“这个人——还有…”毛小豆先是看到玉窈接着瞥见仰面朝天的许文明,大惊失色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