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八万兵临城下,若不是项羽心忧有诈迟迟不予动作…”张良道:“这一次,的确未曾料到他会突然南下,并调集龙且和钟离昧三侧困锁荥阳。”
“军师不必过于自责,你刚从彭城回来,就算有罪也是我身为主帅低估了项羽所致。”刘邦望着瓷碗里的残骸:盯着凌展道:“这到底是谁?”
“周苛…”凌展实话实答。
“原来,楚军是从南阳破城而来…”刘邦懊丧得捶在城墙砖壁上,“以为项羽就算有心进攻也只会从东侧长驱,南阳守卫向来薄弱…。是我害了周御史。”此时的他已过天命之年,比起意气风发正值轻壮的项羽,他干瘪瘦弱身形佝偻,须发皆白顶风凌乱。颧骨的褶皱突出两只深邃的眼眸,言语常是不由衷,心怀城府多叵测。凌展有时也很难相信,这样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老头,竟藏着这样巨硕的天下雄心。
“荥阳的粮草告急,军心已然溃散…”张良凝视着远方黑压压的排兵布阵,楚军的大纛招展林立。“交出我,可以使项羽为短暂的得意而略微松懈…我们的援军还需要时间——”
援军?凌展未曾想过所谓的援军,他意识到自己的确疏忽了重要一点。刘邦被困荥阳不过区区3万人,加上在成皋附近被突击歼灭的一万多…这个数量远远不止汉军实力。除了坐守汉中及蜀地的一部分屯兵外,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应该还胶着于北方战线。项羽之所以胸有成竹,并非他不知北方燕赵之地也尽归汉有,只是听闻刘邦新拜之将年轻有为所向披靡。无论是情报和描述统统指向一个真相——这个人,正是名为英布实为项它的自己人。
凌展心里苦笑,早已从张良口中得知那个假冒的英布没过多久就穿帮了。刘邦派他到北方以上将名义收复燕赵,一为将他远远隔离,二为松懈项羽的警惕。而那个真正站在他身后名不见经传的将才,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破代国擒夏说,越太行擒赵王,战井陉降臧荼,横扫北部,坐望东端的常胜将军——应该姓韩名信。凌展心里有些莫名的遗憾,项羽英雄一世,却到此刻都不知道自己未来将会败在谁的手里。如韩信般的人才曾埋没在他帐下多年,范增不能为其用,韩信不能为其命,他拿什么来战胜刘邦?
凌展相信荥阳告急,韩信必会挥师向西,只是其中路途遥远即便全军极速也要少则半月。汉军缺衣少食,军心疲敝,项羽坐守三面虎视眈眈,只待时机一到,破城尽在掌控之中。刘邦能做的,只是拖延再拖延。但此时此刻,连烹父为食的狠招都端出来了,项羽的耐心已到了极致。
刘邦在城楼上踱来踱去,一眼望去发现楚军阵前又有动作。泥泞的沙场上,撤去的炉灶被换上了一排排十个连锁捆缚的士兵,他们低着头毫无生气得跪坐在地,身着汉军服饰。
“这是我们的士兵!战俘么?”刘邦眯着眼睛,心惊肉跳:“他这是要大开杀戒——”
“不是战俘,”张良辨认道:“是之前逃出荥阳的叛徒之辈。”
“既如此丧失气节之辈,纵然吾不下令射杀。项羽亦不会惜他们的性命,杀了也罢。”刘邦叹了口气道。
“主公可是忘了,从沛县起兵这一路来所有艰辛是基于什么立下的伟业?若是失了人心,才真的是万劫不复…”张良摇头道。
项羽宣称,每隔一个时辰杀十人,待这二百人斩杀殆尽,无论刘邦是否交出张良请降称臣,楚军必将血洗荥阳。
刘邦要考虑三天,凌展知道他是在争分夺秒得计算着援军到来的时间。但项羽并不给他这个机会,随着第一批俘虏血溅沙场的到来,项羽下了最后通牒——若不投降,八万铁骑必将踏平荥阳。别说三万人在数量上的悬殊不是区区小计能够拉平距离的,光是这十天以来饥肠辘辘的窘况就足以令汉军溃堤。
刘邦下令拟定降书,言辞低姿态声泪簌簌下,一为求项羽放过其父,二为求项羽饶过张良。
“汉王是要在下将此书带给项王么?”凌展此时不敢多做任何言语,他心里有数项羽并非对张良恨之入骨,只是以此来逼迫刘邦做出极大的割让牺牲。投降一词不过是嘴巴说说,以刘邦地痞般的出身,出尔反尔插科打赖最是常见的把戏。这一归降不让他出点血就不识西楚霸王的厉害。
刘邦看似最无主意,却能把人心玩弄得恰如其分;项羽看似最正直不阿,却能把人逼迫得苟延残喘。
“你不能走…”刘邦盯着凌展的眸子极少露出决绝的凶光。
凌展记得很小的时候爸爸对自己说过,一旦遇到了绑架之类的,千万要闭着眼睛不能去看绑匪的脸。这一看,就必被灭口。
他恨自己刚才为啥不离得远远的,偏要凑过去以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得之刘邦的援军正从北赶来救场,他何尝还有命被放回去?
“主公——凌兄…虞将军是自己人啊。”张良道。
“是么?”刘邦怀疑得瞥了他一眼:“你这个人,倒是奇怪得很。鸿门之外救我等于水火,齐地祸乱却又助英布相欺…身为项羽的妻弟却对阿娉似乎情深意重。于张军师如此深厚情谊,待项羽却也是不离不弃,不反楚不归汉…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我…我说我两不相帮你信么?”凌展摇摇头,“我的立场,只取决于一个人。”这个时候,凌展只能什么都一股脑得往秦晓遇身上推:“阿娉是你的女儿,项羽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