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妩一开始拒绝和这个绝交了的闺蜜说话,事实上,她拒绝和任何人说话,她已经进入完全自闭的状态很久了,打不起精神,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时间一长,便愈发不知道如何说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潆每天都来,自顾自地说着,天南海北,包括之前他们闹僵的那件事,以及后来她和凌思聪的分分合合,藕断丝连,事无巨细,一件一件和清妩说着。
终于有一天,清妩肯开口了。
林潆很高兴,治疗已经结束,她不必天天来,但作为恢复了的朋友,她还是隔三差五会来看清妩。
第三年,也就是今年春末。
清妩住的小牢笼里终于搬进来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孩,长相很凶,说话粗鲁,满身的纹身,不仅爱一边说话一边吐痰,还很爱偷东西。
别的清妩可以忍耐外加无视。
但出狱的这天早上,这个女孩终于激怒了木头似的清妩。
“编号####段清妩,收拾好你的东西,可以准备出狱了!”
狱警粗犷的声音从宽阔的廊道一头传过来,大概是不耐烦,又催促了一边,警棒重重的敲了几下铁栏杆。
清妩没动,浅褐色的目光溢满灰白的死寂,沉沉的盯着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没穿裤子的狱友,冲她伸手,声音很低,“把照片还给我。”
“啊呸!段清妩,别这么小气,你都要出狱了送点纪念品给我都不行?这小正太长得这么可爱,让我意0淫0一下又何妨?我也是个女人,寂寞的夜里总需要派遣派遣一身的激情的嘛!”
恶心的下流的话就像往多多干净的照片上泼了污秽物。
清妩气白了脸,哆嗦起来。她太瘦,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是,风不吹都有可能随时倒地不起。单薄的骨架撑着的一具空洞的躯体,神情始终冷淡如冰。
“我再说一遍,还给我!”
她尖叫出来。
“哈哈哈!有本事过来拿啊!看你这竹竿样儿,可别怪我一拽就脱臼,一踢就断骨头!”狱友站起来,将近一米七五的身量就已经把清妩压了下去,在看她健硕的体型,清妩毫无胜算。
但她很沉得住气,好歹坐了三年牢,该见的都见过了,该经历的也都经历过了。
她不由分说,冲了上去,一个弹跳,双手揪住那女人的头发,死命拉拽,很快,掌心一撮一撮被生生拽断的发尾掉在了地上。
那女人发出凄厉的痛苦的叫声,粗粗的手臂朝清妩扑了过来,一个响亮的巴掌声,清妩到底,很快,胸膛上踩上了一只脚,越来越重,将清妩的肺部越踩越扁,阻断了她的呼吸。
她抽搐着,挣扎着,嘶叫着,双手在空中划来划去,指甲抠进那女人的手臂上的皮肉,一声一声尖叫着,“还给我!还给我……”
那女人死命地踩着她,脾气一来硬邦邦的,冲清妩的脸上啐了口痰,“麻痹的下贱货!都要出去了还来讨打?你说你犯不犯贱?”
好一会儿,狱警才慢悠悠走过来,见怪不怪开了门,拉开那个女人,扶起清妩,警棒戳着那女人的胸口,“张丽珍啊张丽珍,把你安排到哪里你都能和别人打起来!”
“怎么回事儿?”
“她偷了我儿子的照片,我让她还给我。”清妩抹去脸上的恶心的物资,面无表情,胃里翻江倒海,她却忍得住,这经历多少次了,她早已习惯。
“张丽珍!人家今天出狱,把东西还给她!”
“切,谁稀罕你那破东西!”说着从内裤里拽出那张发黄的照片,揉皱了又揉皱,丢到清妩头顶。
那团皱巴巴的东西沾满了女人下面恶心的液体,清妩不在意,低头捡起来,泪光在眼里打转,她捧着收拾好的东西走出去,来到水槽边,一遍一遍清洗着照片,一遍一遍清洗着脸。
长长的阴暗的廊道传来预警粗犷的警告声,“张丽珍你他娘的给我省点儿心行不?知道她谁吗?江督察每周过来看她一次,傻了吧?知道嘉宇国际总裁吗,她前夫!几乎每半个月那个戴眼镜的男人都会过来和我们狱长了解她的情况,人家今天出狱,你偏偏撞枪口上,怎么的,你还嫌你的刑期不够长啊……”
冰冷的水柱下,擦拭着照片的双手顿了顿。
只是一瞬,清妩便关了水龙头,甩甩手,抱着小小的纸盒往大门走。
纸盒里是吴嫂每个月给她寄过来的多多的照片,每次五六张,三年积累下来,也有好几百张了。看着这些照片,她就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天天盼,日日夜夜的熬,终于熬到了出狱这一天。
她抬头,看着蓝色的玻璃棚顶,眼泪沿着眼角滑落,心一颤一颤得厉害,多多,妈妈终于可以去见你了,只是……你知道妈妈的存在吗?
不知道也没关系,妈妈用余下的半生来弥补这三年欠你的时光。
******
嘉宇国际今早的晨会相当短暂而且诡异。
从头至尾,总裁不发一言,十五分钟后,策划部的经理正在主讲太上滔滔不绝,总裁却突然起身,只说了两个字,震翻全场。
“散会!”
话落,颀长高大的身躯便径自离开。
众位高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秘书不断送来下面呈上来的文件,凌衍森烦的不行,吼了一声,便反锁上了办公室的门。也许是今天的太阳太烈,透过墨色落地窗照进来,让他坐立难安。
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手机响了。
是林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