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何时破的晓,房内慢慢被外头透过窗户进来的光影照亮,一夜未眠。
我从地上起身,缓步走到妆台前落座。
一日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呆呆看着铜镜里映出来如云发髻上显目的白玉长簪,我黯然失神。
手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皮卷肉翻深可见骨。昨日的鞭伤,没有上药。再加上焦急策马去后山,一路之上,伤口裂了再裂。
我静静看着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面目。
我笑,她也笑。我蹙眉,她也蹙眉。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又仿佛一切都变了。
彼时,被从外封着的几扇窗户间快速掠过一道人影,眨眼,女子玲珑的身影映在离我最近的一道窗扇上,窗梗被清脆敲响三下,“府中出事。”
“怎么,昨晚的消息没有封锁住?外头乱起来了?”我自嘲笑笑。
好事不出门,坏事总是一拨一拨的接踵而来。
窗外女子迟疑一会儿,犹豫道:“看情形,不大像。”
莫非是蜀地的事?
我微微闭目,“说。”
“今晨五更时分,突然来了许多拜年的。”
“拜年?”
“今日初三,按理亲戚间走动拜年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今日却很不一样。”苡翠说话声音和缓,言语中带着几分不解之色,“大清早就来,也不知会一声,气势个个嚣张的说来拜年,一群人约好了似的直接就往正厅走,守在门口的侍卫怎么拦也拦不住。然后冷氏出面,也没得到什么好脸色看。”
“哦?这样。”再睁眼,镜中人,双目睁开后眸中如泉井幽深,冷澈见底,“你方才说,一群人?”
“约莫有三四十多个,把正厅占得满满的,一点儿也不给冷氏面子,一会儿说茶不香,一会儿又说点心不够甜,一个个大摇大摆的坐在椅子上,冷氏站在一旁,一说话就被人打断,左右脸色难看得很。”这一些话说得倒透了几分的幸灾乐祸。
“这么大气焰,这三四十多个人都姓上官?”我顺手开了妆盒。
苡翠讶异,“夫人神了,这都知道!”
人来得这么快?心中暗忖,捏起牛角梳,细细梳理一头青丝,“管家怎么说?”
“冷氏倒是支了人去请,但是管家那一直没有消息,管家没路面,倒是那尤临一大早就跟在冷氏身边,也不知道这背地里干了些什么勾搭。”最后一句含着愤懑。
“你也学会嚼舌根了?”我冷声开口。
“属下知错。”苡翠一哂,打着哈哈换了话题,“夫人,昨晚少爷他……”
心底骤的一紧。
头发梳到一半,被打结卡住,梳子顿在那儿。
我低眸,“你看好他,这一阵事情会比较多,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别让他出半点意外。”
话毕,苡翠很快离开。
我锁眉,微微思忖会儿,继续梳妆。
抿上朱红,匀上脂粉,细挽长发。
深红镶金曳地长裙换上,镜中女子高贵端华,眼光流动之处,寒气凛凛直逼眉间,尽是严寒与压迫。
“哗”的一声响,门锁落开。
我挑眉。
管家尤昆的声音在门外恭敬响起,“老奴求见夫人。”
门窗闭着,房里流光黯淡,带着几分逼仄的压迫感,不舒服得很。
我施施闲闲倚在主位浅抿一口香茗,目光扫过下人齐齐布上来的精美吃食,慢条斯理的开口,“昆叔有事?”
尤昆一点不耽搁,直入主题,“五更时分,天刚破晓,上官嫡系旁支上下四十五人齐至府中。”
“五更呀,倒是个好时候。”我舀了勺粥,转而更加闲散地靠着椅背,笑,“这么说来,昨晚没人能睡个好觉?”
“看来夫人已知晓此事。”尤昆低目,唇角含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知道又如何?”
“那四十五人此行目的昭然若揭,府中无主,犬子与冷氏已在府中正厅周旋,如今还请夫人出面调和,以保府中安宁。”他话语谦逊有礼,让人挑不了一点儿刺。
“瞧昆叔这话说的。汐月何德何能?能让昆叔亲自来请。”我将茶杯搁在桌上,笑得懒漫,“调和?冷氏在府中管了四年事都周旋不过来,又何况是连人都不见得识得全的的汐月?”
尤昆眯了眯眼,双手递过来一本长册子。
我疑惑,接过翻开,略眼一扫,心底暗惊。
四十五个人的画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旁边注明了名字生辰及家中排行,甚至连人际关系、嗜好、**也都记载得清清楚楚。
最新鲜的私密事情记载的日期是昨日,这定不是今早才开始整理的。
连自家人都防范得如此深,这一大家子背地里的东西又该藏得多深。
敛去笑容,再无心思玩笑,冷冷道“昆叔什么意思?”
他定定地望着我,眸底深湛,笑意沉沉,“堡主曾说,夫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我狐疑看他,“昆叔应该知道汐月为何被关在房里。此事关重大,昆叔就信得过我?不怕汐月耍些什么手段,不但不帮,反而帮着那些人反咬一口?”
“夫人不会。”尤昆笑意不减,
“哦?”
“若夫人真有那份心思,昨日事端突发,便不会首先下令封锁消息。夫人机敏,老奴望尘莫及。”
我冷哼了哼。微微垂眸翻看手里头的长册子,“昆叔昨晚没露面,是摆明了试探汐月?看汐月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