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冰儿的手指慢慢收集,乌黑的眼眸更加明亮,连着面容上也渐渐有了些红晕,除了嘴角未被搽拭干净的血迹,看上去如以往一般的健康。
只是身子愈发的冰冷。我知道,那是回光返照。
她没有再看向二哥,却费力凑近我,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然后,再无知觉。
我怔住。
那闭合着的眼,那缭绕在耳边回旋清楚的话。
我小心的探了她的鼻息,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我抬头看了眼此时此境此地出现在这里的红衣男子,极力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殁了。”
南宫汲花的脸上还是没有其他表情,他淡淡地望着她,没有上前,也没有退后,什么也没有做。
他站了半晌,目光移开,“葬了。”
就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无名早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擦去了泪,倔强如她,咬着唇不让自己的泪水在他面前留下,哪怕这是她最为悲痛的时候。
此时,她抬头看他,目里寒意凌冽,如刀光剑影般的冰冷骇人。
南宫汲花瞟她一眼,双瞳微深,冷冷一笑,“这样的眼神,你这双眼珠子还要不要?”
不说则已,一说惊人。冰冷的笑意带着那同样冰冰凉凉的话语,似如陡然跌入河面冰封破裂的水里,寒彻透骨。
无名紧抿着唇,没有惧色,双目紧盯着他,眸光如刃。
南宫汲花微讶,狭长凤目眯起,透出丝丝冷光。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我仍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冰儿,此时,从我的角度看去,南宫汲花嘴角微勾,脸上却半点笑意全无,右手微抬,大红袍袖底下隐隐生风。
不妙!
我一声“二哥”还没喊出喉咙,就见着眼前红袖一挥,无名被罡气凌空带起抛出两丈之远后重重落地。
“二哥!”我大惊。
那力道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若不是无名得了冰儿全部的内力,此刻也不能像现在一样还能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
“你那样的眼神,最好别再被我看到。”
这样的语气语调,惊蛰人身骨。
南宫汲花看也不看,拂袖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男子无情不过一瞬,下一刻,我惊骇得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无名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上站起,箭似的速度冲上那抹红色背影。
袖里的短剑疾速出鞘,阳光映照下,银白光芒耀眼刺目,骤然一现。
谁也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一招。
南宫汲花背对着她,在短剑要刺入的那刹身子一偏——
“唰——”
大红长袖被生生划破一道口。
红影微动。
夺剑、制肘、不过眨眼之间。
空气里听得清楚的裂骨声。
短剑同人一齐落地,厅堂地上微微扬起一阵飞尘。
无名捂着右臂,痛楚倒在地上,面上一瞬间变得苍白,她挣扎要起,一次一次却无能为力,她的右臂被他直接扭断了骨,断骨、落地,她强忍着一声不吭。
心下骇然。
南宫汲花眼底的阴霾浓浓涌起,寒意凛冽,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淡淡两字:“弑父?”
“你不是我父亲!”无名几乎是嘶吼着的喊出的这句话,全身上下笼罩着滚滚翻腾的杀气,那目中的凌冽,是要将眼前的人剥骨生吞。
“哦?”南宫汲花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连着眼里也是眸色微亮。像一只狐狸瞧上了好玩的猎物。
他在她面前蹲下身,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杀我?你还没那个本事。”
他倏地抓过她那只断骨的手,反手一拧、一送、一松。
“咔嚓”一声响,断骨接上。
接骨与断骨同样痛,她仍是一声不吭,额上隐隐可见汗水涔涔。
南宫汲花施施然起身,“就叫灺吧,南宫灺。”
他折身出门,阳光落在他身上,红色衣袍鲜艳刺目。
南宫灺。
他终是认了她,按着她这一辈起名的方法,给了她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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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终是病了,母亲刚过世,父亲又是那样一番态度,加上自己找来的那身伤,怎能不病?
无名……哦不,现在该叫她南宫灺了。
仍是这个破旧的小院,暗淡微光的房间里,只燃着一支蜡烛。月光透过白纸窗户映进来,与房里的暗淡光影相互呼应,透着暗抑的,房间里流淌着阴沉与浓郁药味。
南宫汲花既是认了她,便不会亏待她,按照少主的规格给她另拟了宅院拨了仆从,连同“南宫灺”这个名字也在第一时间进了族谱名册之上。
而她却是丝毫不要,只愿守着她和她娘一同住过的小院子,半步不肯离开。
此刻,她躺在床上,身上仍旧盖着她娘盖过的那那床破棉被。浑身虚弱无力却又一直犟着一口药也不肯喝。
这药冷了又热,热了又冷,最后重新煎过。
我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端起了药碗,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又只得将药碗放了回去。
这丫头,脾气倔得厉害。
南宫汲花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依旧是一身鲜亮的红衣,刺得人眼睛极不舒服。他来了看也不看我,随意一句:“出去。”
我担忧望过南宫灺一眼,从椅上起了身,南宫汲花那边我是放心的,他若要下重手,便不会一开始就留着她。倒是南宫灺,那样的性子,那样的恨,只怕会什么也不顾忌的惹怒二哥,平白给自己弄得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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