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瑜桓原本完全呆愣的深思只因着她这一问而醒了过来,他看着眼前笑得和煦的女子,明明眼角眉梢的每一个细节都是一模一样的,连声音也不差分毫,可是她怎会叫自己“公子”?她明明一直唤他“瑜桓”,最多生气之时连名带姓地叫他“卫瑜桓”,哪怕是那一场摧心的婚礼,她也没有叫错过他的名字。
可是此刻她叫他“公子”,他怎么可能只是一个陌生的“公子”?哦,对了,他差点忘了,如今他怕是连陌生都担不起了。 来之前他是怎样想的?一整晚辗转反侧,只想着只要她活着,她要恨也好、怨也罢,她要怎样他都接受,她要什么他都给她,只要她还能活着站在自己面前,好好地看自己一眼。
这样的念想也只限于昨晚而已,在那之前,他连想,都不敢。
他注定要成为她的囚徒,不管她生也好、死也罢,他注定这一世再无法从她手下逃开。
“阿迎!”
低沉语声蘸满他苦涩的情绪,他终于忐忑地叫出尘封心底两年多的名字,眼里口中都是满满的肯定,他再不可能认错,只要她真真正正立在自己面前,他绝不可能将她认错!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女人,心头晦涩难当,却是无从出口。
而南槿就这样轻易地确定,这样坚决地叫着她“阿迎”的卫瑜桓,根本就是已经认定了她的身份。 但是他比她想象的又高了一手,这满眼的沉痛、满脸的悔恨,都是为了再次骗得她吗?他是不是太大做文章了?她心头自嘲地笑笑,她这般忐忑难安地,竟只是可笑地为了来见一个永远处心积虑想要谋害她的男人!
那笑意蔓延上嘴角,她竟也毫不掩饰,直直地对着他灼热的视线,语气冰冷:“公子可是认错人了?”
卫瑜桓因她嘴角的笑意而心生疼痛,原来他忘了,他只是放任自己心底的愿望掩盖其他一切可能,他忘了,如果她否认,就像如今这样开口只像陌生人一般地唤他,他该怎么办。 他完全没有准备,彻底不知所措。 他只是木然地开口道:“阿迎,我怎么可能将你认错?”
他卫瑜桓的人生,可能一直到眼前为止都不曾如此无措彷徨过,但或许以后终他一生,他都要在这样的无措彷徨中度过。 急切地想要被挽回的爱,就像架在他头顶的利刃,任何一个不经意间都可能直接斩下,让他疼痛至死。
错过、痛过,才知其中厉害。 而他已经受得够久,一旦再次抓住,就像抓住唯一一根让他免于痛苦的浮木,他不可能再放手。
但他的坚决与期望却转眼又被人踩灭,只因南槿再一次毫无新意的重复:“我说了,公子认错人了! 公子要是再无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南槿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错身而过的瞬间却被他毫不顾忌礼仪地拉住手腕。 南槿一慌,心生愤怒,低声喝道:“公子逾越了!”
卫瑜桓却是垂头极近地看着她,空着的一手抬起,眼见就要触及她的脸颊,又在她越来越惊恐的眼神下无力垂下。 他张了张嘴,想要唤她一声,可是唤她“阿迎”她会转身就走,要像别人一般唤她一声“夫人”吗?
不! 怎么可能!
“昨日里我想,如果让我再见到你,只要你还好好地活着,阿迎,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能为你做到,但是我却忽略了一点,如果你想要装作不认得我,我该如何是好?”他垂头看着她清凉却怒意横生的眸子,声音低到近乎呢喃。
南槿拼命挣脱不得,只能沉默对峙,她甚至不愿躲闪目光而让自己显得怯懦。
卫瑜桓完全无视她的抵触,像是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他再上前一步扣住她的腰身,仿佛要将心中的悔恨痛苦全数倾倒,以此来求得片刻喘息,他轻声说道:“都是我的错,阿迎,可是我已经受到惩罚了,这两年多来的每日每夜,我都尽受折磨,是我的错,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就请你不要再离开我,你想要怎么罚我,我都愿意承受,求你,不要离开我!”
他的眸子是一贯的黑沉,像是不能折射一丝光线,而此刻,南槿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忽觉自己的思绪也要被吸了进去。 她警醒地偏头阖眼,他急促的呼吸便落在她的耳廓,她只觉浑身寒毛直竖,抬起一手,拼尽全力撑开了些,竟怒极反笑:“公子真是好笑了,即便我真是你口中那女子,如今我也已嫁为人妇,何况我还不是,公子如此深情地唱着的到底是哪一出?”
卫瑜桓怕伤了她,因她的挣扎而松开了些,南槿趁机再一用力便脱身而出,不想动作过急撞到身后的桌椅,话音刚落,一个立身不稳,人便朝身后倒去。 桌上餐具跌碎一地,卫瑜桓只来得及在她的头撞到地面之前拉住她,她的手却撑到碎片,满掌鲜血淋漓。
卫瑜桓呼吸一窒,将她抱起放在一边椅子上,不顾她的挣扎扣住她的手腕,蹲下|身细细挑过碎片,又从怀中抽出手帕紧紧包住,然后才喘了口气道:“幸好伤口不深,回去我再找人给你上药,不要留下伤疤。”
他微微抬起的脸上有极真的关切与心疼,南槿却无心细看,这一场会面,她所需表达的都已表达清楚,接下来便见招拆招便是,她已无必要再呆在这里。 此刻她已是身心俱疲,卫瑜桓是她心口的一根刺,当初插得太深,后来想要连根拔除,却又怕痛而没忍心,以为一辈子视而不见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