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是姜怀中父亲的侍妾,年纪极小的时候就嫁进姜府,第二年就生了个女儿,如今也到了及笄之年,下下个月便是生辰了。
四姨娘的母家原本就是个破落户,家里一子一女,养到十四五岁的时候差点没上街要饭。 幸而四姨娘生的貌美,其母心里盘算着一等她及笄,便将她送于殷实人家做妾以换些银两。
怎知她那儿子不争气,从小偷鸡摸狗混大的,在这个当头将将好出了事儿,在街上将人打得头破血流,自己也去了半条命。 四姨娘的父母一下子慌了神,没了儿子他俩也没什么活头了,当下就琢磨着赶紧把女儿给许出去。
但这种关头谁家愿意搭上?美貌姑娘多了去了,可万一摊上个麻烦的娘家,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是以这边家中香火眼见就要断了,那边却没人敢要他们的女儿。 在这关键时候,姜家人出场了。
那时候姜家的生意也没有如今这么大,姜怀中的父亲还健在,一手把持着姜家。 这老人家也是个春心不死的,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忘荡漾一把,见着这四姨娘就二话不说给定下了,只等几个月后及笄便娶回家门。
四姨娘的父母自然千恩万谢,拿了巨额礼金就给儿子治病去了。 本来事情到这里可以算是告一段落了,不想十来年后,四姨娘那没死成的无赖亲哥哥摇身一变,麻雀变了凤凰,不对,是麻雀变了野鸡,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点,成了县衙的一名公差,就是电视里衙门升堂时敲着棍子喊“威武”的那种,是一名光荣的公务人员。
这一来,就是彻底的咸鱼翻身了。
本来商贾在这个年代地位就够低了,她一个商户人家的小妾就更上不了台面,再有钱也只是有钱的下等民。 可是摊上个公务员就是大大的不同了,简而言之就是粉丝和假燕窝一样的不同:表面上看上去有高低贵贱之分,事实上,都不过是一坨烂粉罢了。
而眼下这一坨烂粉的亲妹子,因有了这个烂粉哥哥而自觉身价百倍的姜家四姨娘,抬着她那都三十出头了还光滑粉嫩的尖下巴,容光焕发地进了南槿的屋子。
南槿等迎风进来跟她禀报完,又交代了奶娘几句才走出去。 四姨娘一见便放下茶盅笑道:“大奶奶近来越发忙了,我来了好几趟才得见上一面。”
南槿知道她对自己意见大了去了,但也没将她放在眼里,随意笑笑:“姨娘也知道,姜府这么大,我一个女人,一天到晚都没个歇的。 今天这也是刚刚才从外面回来。”
四姨娘见头一句就吃个软钉子,脸已经黑了一截,想到正事,又缓了缓,大约是知道寒暄也无用,就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这也是有事儿要劳烦大奶奶,才巴巴儿地成天往这儿赶。 我们五丫头下下月就及笄了,还想劳烦大奶奶给相个合适的人家。”
南槿心道:果然! 脸上却是一副为难的模样:“姨娘爱女心切,我也能理解,但也请姨娘体谅我,大爷刚刚故去,此时谈婚论嫁,未免太不合适。”
南槿在姜家向来是一副平和的模样,因为从不将那些背地里的勾当放在眼里,所以也没有什么好表达情绪的。 四姨娘吃定她这点,觉着可以踩到她头上来,才敢在这个时候提这事儿。 毕竟大爷已经没了,她一个妇道人家,现下还管着偌大家业,早被人看不顺眼了,迟早得被人收拾。
姜家里里外外多少人等着看好戏,四姨娘本也不想来当这出头鸟,即便她嚣张惯了,也不想在自家闺女的要紧时候来触霉头,但没办法,她家闺女已经等不及了。
想到这里四姨娘就咬牙切齿,自家那贱蹄子不知怎的,相中了城西张氏粮行的大儿子,死乞白赖地非嫁了他不可,可那张家与他们姜家向来在生意上不对盘,这在全抚郡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是好说歹说想打消女儿这念头,如今的姜家要嫁女儿,虽说是庶女,但怎么地嫁个大户商贾人家做正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奈何这女儿大了不由父母,现下无论怎么说都不听,一直跟她嚷着不嫁了张家,她便一头撞死在姜家大门口。
四姨娘也是被吵得没有法子了,想着先来探一探,反正这大奶奶也是个没根底的,自己态度强硬些,说不定她也就答应了。
现下看南槿毫不犹豫地回绝,也在情理之中,四姨娘也不急,只端着茶杯啜了一口,又看了一眼旁边如木头一般站着的迎风,才对南槿道:“大奶奶的难处我们当然都懂,只是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来烦扰大奶奶。 这天下最等不得的就是女儿家的好时候了,大奶奶也是年纪轻轻就嫁了人生了孩子,想必也能体会。 我也不瞒大奶奶,实在是五丫头她舅舅相中了城西张家的大公子,这孩子人品模样家世跟咱们家都是登对的,眼下人家也还没定亲,我想着现下咱们府里也确实不好嫁姑娘,或者咱们就先两家定个亲也是可以的,免得等来等去,又给耽误了。”
四姨娘这一长串说完,瞄了眼一言不发的南槿,觉着她脸色还算平静,就继续补充道:“你也是做母亲的,定能体会我的心情,我这辈子也没有其他指望了,只想着早一日看着五丫头嫁个好人家,我便也安心了。 若是大奶奶肯出面,日后这姜家的事儿,我定是要帮大奶奶分忧的。”
“四姨娘句句说得在理,只是理由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大爷才刚走,我们就急着给自家姑娘说亲,没得让人以为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