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天昊帝三十七年夏天,正是盛夏,天热得离谱,虽然已经是傍晚了,总算凉快点了,可是在灶屋里帮母亲烧锅的孟苹依旧不停地往下流着汗,身上薄薄的夏衫被汗浸透了,贴在了身上,勾勒出圆润的轮廓。
孟苹八九岁开始长身体的时候,一天到晚老是嚷嚷着饿,她的娘亲孟秦氏疼爱女儿,每日晚上临睡前给孟苹做顿宵夜吃。
孟秦氏精于厨艺,做的宵夜甚是美味,再加上孟苹吃完就睡,结果不到一年,孟苹就长成了一个胖丫头,原本秀气的瓜子脸变成了紧绷绷白里透红的苹果脸,原本的俏丽的丹凤眼变成了一线天,原本挺窈窕的身材变成了水桶腰大象腿,孟苹家东隔壁孟苹的竹马郑勤给她起了个外号,唤作大苹果。
小孩子间喊来喊去,大苹果这个外号竟然在巷子里传开了,最后连孟苹的爹孟三和孟苹的娘孟秦氏也都叫她大苹果,连孟苹六岁的弟弟孟煜也奶声奶气叫她“苹果姐”。
若是别的女孩子,早就该哭死了,要不就该少吃点减肥了,偏偏孟苹不吭不哈的,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别人说她胖了,她就笑嘻嘻说自己身体好;别人劝她减肥吧,她说肥一点有力气帮娘亲干活。偏偏她长得挺可爱,后来大伙儿都习惯了,就觉得大苹果孟梨长得也挺富态的,就都不劝她了。
不过入夏以来,大概是苦夏吧,大苹果居然瘦了一点点,变成了中型苹果。
孟秦氏正站在案板边包馄饨。
她一边包,一边嘱咐孟苹:“大苹果,不要往灶膛里填木柴了,水已经快滚了,你往灶膛里填几根玉米杆子,用大火烧,馄饨一滚就可以起锅了!”
孟苹答应了一声,拿起两根玉米杆子,从中间掰断,填进了灶膛里。
灶台上一共两个锅,靠外边这个锅里烧着下馄饨的汤,靠墙的那个锅里也烧着一点水,铁锅沿上贴着六个玉米饼,都快熟了,热腾腾的散发出玉米特有的香味。
孟秦氏包好馄饨,调好馄饨汤的料,拽出衣襟里掖的帕子刚要擦擦脸上的汗,就看到女儿额头、太阳穴和鼻翼细密的汗。她是最疼爱孩子的,马上走过来,俯下-身来,一手拿着帕子,一手轻轻地擦孟苹脸上的汗。
擦完孟苹,她一边擦自己的汗,一边交代道:“饭快做好了,不用烧火了,你出去看看弟弟吧!”
孟苹撒娇道:“娘,我想等饭做好呢!”
她依旧坐在灶膛前烧火。
红红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能够看到她那浓长而弯睫毛在微微颤动。
孟苹烧着火,可是心早就飞了。
她想起了前世,已经记得不太清晰的前世。
前世孟苹真的过得不算好。
她五岁的时候,她父母就离婚了又各自再婚了;高考前两天,与她相依为命的姥姥又去世了;专科毕业后,她进了省会的一个小公司,每月拿两千来块钱,租房吃饭之后所剩无几。她常常自嘲自己是个女屌丝,处于社会最底层,房没房,车没车,除了充实的精神生活,别的啥都没有。
孟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过来的,她只知道自己是胎穿,或者说,她带着前世的记忆。
值得庆幸的是,孟苹这一世家庭挺幸福。
她的父亲孟三是稻城府衙的捕头,相貌英俊,为人温和,每个月的俸银都交给妻子,是个难得的爱妻子疼孩子的父亲。
她的母亲孟秦氏,容貌清秀,身材小巧苗条,性格温柔,善于理家,最是疼爱孟苹和孟煜这两个孩子,一心扑在了儿女身上,堪称最佳母亲。
想到这里,孟苹不由自主笑了,看着正下馄饨的孟秦氏道:“娘,玉米饼是不是贴得少了?”
孟秦氏笑着道:“你爹今晚和下面的几个衙役一起出去吃酒,不回来用晚饭了!”
孟苹“嗯”了一声,心里挺欢喜的,玉米饼多了的话最好了,她有用处呢!
孟秦氏盛馄饨的时候,孟苹去堂屋叫孟煜去了。
六岁的孟煜已经入了青衫巷的蒙学,刚放学,正在堂屋背书呢,先生明日一早可是要检查的。
等她和孟煜从堂屋出来,母亲孟秦氏已经在院子里梧桐树下的石桌上摆上了三碗馄饨和一盘玉米贴饼。
孟秦氏做的馄饨是青衫巷的一绝,韭菜肉馅的,汤碗里飘着切碎的小香葱和榨菜,又香又好吃。
孟煜和孟苹都吃了一大碗,还一人吃了一个玉米面贴饼。
孟秦氏在旁边看着,忧虑地说:“大苹果,你最近好像瘦了不少,多吃点,千万不要饿着自己了!”
孟苹一口喝完了碗里的汤,用帕子擦了擦嘴,笑嘻嘻道:“娘,我知道了!”
吃完晚饭,天已经有点黑了。
孟秦氏到堂屋检查孟煜背书的情况去了,孟苹开始清洗碗筷,收拾厨房。
收拾完厨房,孟苹把剩下的馄饨和汤全盛在了碗里,又把剩下的两个玉米面贴饼拿了起来,悄悄走到了厨房门口。
她从厨房里探出头往堂屋那边看了看,发现母亲正在灯下听弟弟背书,忙轻手轻脚地端着碗拿着玉米面贴饼出了家门。
出了门,孟苹直奔东边而去,因为怕被邻居发现,她一直是靠着墙走着。
走到了青衫巷口的大槐树下,孟苹悄悄唤了一声:“玉珂——”
大槐树下马上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黑影从树后钻了出来,站在了孟苹面前。
月光透过槐树的枝叶照了下来,在这个孩子的脸上打下细细碎碎的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