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余家的规矩,说出去都会被人笑死,可是这是老太太定下的,丞相大人亲口宣布的,所有的主子都只得听令行事,又有哪个奴才敢质疑?
在余府中,是不允许同一家人中的两个人在同一个院子里伺候,据说是要防着下人将主子给蒙蔽或者架空了大哥,我错了。主子身边得用下人的亲人,一般是不能安排太好的职位,就是犹恐他们联合起来欺瞒主子。
像崔妈妈这样的下人,她的家人是不能安排在锦绣院中,即使安排在别处,也不能有太高的地位。也就是说,因为崔妈妈是锦绣的奶妈妈,在锦绣的地盘上,她可以说是一人之下数十人之上的,她的女儿萍露若要入府,自是不能留在锦绣身边做贴身丫鬟的,安排在其他院子里,也只得做个三等的小丫鬟。
哪个府中,能够出人头地的丫鬟都是主子身边一等二等的大丫鬟,三等小丫鬟就是些干洒水扫地,劈柴烧火这些粗活的,到最后也只能随便的配个小厮,成为府中继续干粗活的仆妇。既如此,还不如跟着家人留在庄子里自在呢!
“规矩!”锦绣嘴角扯出一个弧度,语气中满是讽刺。“余府的规矩限定不了我,这龌龊的府中,我们待不了多久的,妈妈,若他日我被赶出了府,你可愿意叫奶父他们一道跟了我去?”如今是叔祖还未曾行刑,祖父也依然身在高位权势顶天,老太太必定是不死心的,她还千方百计的想要保下那恶徒来,自然顾忌不到自己这里。等希望破灭之后,怕是会将所有的恨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到时候这余府里,没有任何人能保得了自己,也没有任何人会保自己,就如同前世一般,自己的一切,包括性命,都掌握在老太太的手中。她让生便能生,她叫死,就只能一死了。
前世的自己万念俱灰之下自然不惧一死的,可如今,却是不肯再次赴死了。好不容易才得了新生,哪里还能再去过那漫长而孤寂的游荡日子。可是如果要活下去,唯一的出路,就是伺机离开。况且此地已毫无留恋,离开也许才能重焕新生。
这个时候的她,压根儿不知道,就因为慈济大师的一句话,就算老太太以她自己的命来换她的,余丞相也不敢答应,她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
“小姐怎生如此说?余府是小姐的家,老爷是你的亲祖父,夫人将小姐疼在了心坎里,三爷三奶奶也是疼爱小姐的,怎么会将你赶出了府去?”崔妈妈惊恐的睁大眼睛,迭声的说道,只是越说语速越慢,越说声音越低。她也知晓,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很大。
“妈妈也不提老太太,自然知晓她是绝对不会容下我的!我最好的结局,大概是被打发回老家川蜀,更坏一点,指不定老太太就要将我给沉溏了。”
“不会的,小姐!你又没做错过什么,都是二老爷的错,是他……”崔妈妈泪水滴落下来。
“可对老太太来说,所有的错都是我的!在她眼中,叔祖和她自己唯一的错,怕就是一时心软,留下我一条命来!”锦绣讽刺的说。曾祖母对她,可以宠溺,可以纵容,也可以任她予取予求,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假象,一旦涉及到叔祖和二房,她余锦绣,什么都不算,什么都不是。
崔妈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得跪坐在床榻前,将她的头轻轻的揽在怀中,低声的哭泣道:“小姐,我苦命的小姐。”
苦命吗?相对前世而言,至少仇人无法逍遥法外的。就为这一点,她这一世即便生活再辛苦,命也不苦了。
“妈妈别哭,我既猜到了她的想法,自然不会让她伤害到我的。只是这余府,我是不屑于留下的,他们即便不赶我走,我早晚也是会离开的,这偌大的长安城里,已经没有了我这个失贞女的容身之地了。妈妈若舍不得余家,舍不得长安城,我就放你回家跟奶公和奶兄们团圆去吧!”话语虽然是自哀自怜的,可眼中却闪着璀璨的光芒。对于锦绣而言,长安城也没有让她留恋的地方,只等着那毁了她的恶棍伏法,她便可离了这地,去山河之间挥洒肆意。这是她前生的心愿,亦是她今生唯一的出路。
感觉到锦绣的情绪变化,崔妈妈心中有些震惊。对于锦绣的了解,整个余府中,她如果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锦绣从小长在有着长安才女之称的柳氏身边,学得她一身气度和才华,小小年纪就沉稳内敛,秀外慧中,举手投足之间一股浓郁的书香气息,接人待物也都是淡定从容的,很多时候,作为母亲的萧氏的行事风仪还比不过她。入了女学方才一年,便得了个小才女的称号。
她头脑聪**黠,可惜却将大部分的心思都用在了琴棋书画和诗书礼仪之上,对于女红厨艺、管家理事这些女子必备的才能都有些敷衍,更别提后宅算计之类了,对这些她根本就是不屑一顾的。更别提此刻这一幅毅然决然,充满了玄机的模样。那神情,仿若将一切都掌控手中,不容丝毫变故。
都是二老爷的错,他带给小姐这么大的磨难,毁了小姐的一切,才叫她不得不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和脾气。崔妈妈内里满是心疼,她看向锦绣的目光中也尽显疼宠:“老奴纵使舍不得,也是舍不得小姐你啊!自然是你去哪里,老奴就去哪里的。”她在听的消息的那一刻就发了誓,这一辈子再也不离开小姐的身边了。
早知道她的答案,可听见她说出来,锦绣还是觉得心中一暖。冷硬的心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