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氏往李氏跟前儿靠了靠,低声说:“送走如意,主要还是为着玉翠破天武神。玉翠那股子怨气成日就没完没了的,这几日见着阿如总跟见了仇人似的,人也不欢实,眼瞧着这两天比走前还瘦了。”
李氏原本就对玉翠提心吊胆的,经她夸张一说,更是觉着问题大了,关氏说的话儿,又正迎合了自己的心意,马上便坐起身问关氏:“你的意思,已经有了门路,找上了买家了?”
关氏怔了一下,迟疑地问:“娘要卖如意?这事……爹答应了吗?”
李氏重重哼出一声,“笑话,谁还听他的意思?要按着他的意思来,往后外人该给捧上天了!那还能有你三妹四妹的活路吗?”眼瞪着关氏:“眼下娘回来了,屋里的事儿没你爹做主的份,娘说卖,那就得卖!谁也甭想拦!”
见关氏敛着眉目,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朝她抬个下巴,“你不是说要给阿如送走吗,没门路你说这话?”
关氏沉默了一阵,压下心头对李氏极端的厌恶,抿唇说:“门路倒没有。我说的送走,原也不是卖出去。”
李氏打心眼里还是喜欢儿媳妇这性情的,乖顺,挨几句咧刮也不见变脸,也就没再给她甩脸子,“送?能送到哪去?你这意思,她就这么白白吃了屋里十年的粮食?到头来,给别个屋里送去?”她摆摆手,“那可不成,咋样说也得回了养活她那本钱儿。”翻着俩眼合计着,“少卖几个子儿也无所谓了,娘现在是一日也看不得她。不成了你明个上镇上去一回。给大勇传话,叫他注意着打听,看镇上有没有大府上招丫头的。也就是咱没卖过丫头,不知道这里头的行情,卖终身的死契,二十两约摸能成吧?”
关氏越听越心寒。摇个头。“娘不知道,我却知道,大前年跟我哥从南边儿一路上来,沿途经了不少大府大县。见的可太多了,镇上县里均比不得州府,要真把如意卖去镇上。也就这个价钱儿。”她比划出一个数儿,“那还得是能上夫人少爷跟前儿伺候的体面丫头,非得相貌出众。手脚伶俐才成。要是那烧火做饭的,也就七八两银打发了。”
“我呸!”李氏朝炕头下啐了一口,瞪大眼睛说:“养她那样大都不止这些钱儿,就前年那一场病,前后花的钱儿加卖猪的,七两也就去了!”
关氏点点头,“是这么回事。别个可不顾念咱们养大一个娃儿花去多少。要卖,就给着那么多。若请伢婆。更要在中间抽着几成。能得娘手里的,也就那么丁点。”
李氏犀利地瞅着她,半信半疑的,“你一个妇道人家,咋就知道那么多?”
关氏脸上的笑容淡淡的,“这里头的事,不消亲眼见,想一想也就明白个大概。娘也不瞧瞧那卖儿卖女的都是啥样情形?不是屋里穷的揭不开锅,那就是急用钱儿。”静静盯着李氏,“但凡有活路,有哪个狠心爹娘会卖了自个的娃儿?甭管后悔不后悔的,只要签了那契,往后再想要赎回来可就得花大价钱儿了。”
李氏听的肉痛,哼出声来,“赎回来?想的美,本是个买来的,再卖出去了,情分也就断了,我也没指着她再能念我的好,玉翠巧铃那才是我正经闺女。”
转念一想,儿媳说的话,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像自个这样,指望卖个回了本的好价钱儿的,怕是不成。想来想去的,眉目也就有些阴霾,“亏本也要卖!送是必须得送走,在屋多留一日,多吃一日的粮食,将来还不记我的好。”
关氏扯出个略带讥讽的笑来,“按娘开出那要求,二十两银非得碰运气不可,真等卖出去了,不定得到啥时候儿,可眼下玉翠却是等不得了,昨个不还闹脾气,怨娘没把阿如赶出去吗。”
李氏想头被这话拉回现实,也就不曾注意关氏那神色,一心思量起玉翠来了,正想说关氏娘家不就一个哥吗,关氏嫁来,屋里空着,多的是住处,不行把阿如弄到关氏娘家屋里去。可转眼一想,不对呀!儿媳今个莫名其妙跑来,可能本身就打的这个主意,察觉出关氏的心思,便说:“娘看你倒瞅的上老五,你娘家哥要想买,一口价二十两,钱儿拿来,阿如就过到你大哥名下去。”
李氏本也没诚心卖,知道关氏她哥拿不出那些钱儿,说这话儿一来试探她一下,二来她要有那占便宜的心思,便叫她知难而退,死了这条心。
关氏摆手笑了,“娘想多了,二十两,就是卖了我兄妹两个,也凑不出这巨款来,再者——”她淡淡笑了一下,“阿如是个大活人,又不是个物件,这么买卖着,叫人先抛弃再收养的,她心头能舒坦吗。”
李氏一听这话,心里有些恼火,阿如不过是个养女,谁管她心头舒坦不舒坦?可偏一时就语塞了,生生没想出半句反驳话儿来,拉着脸儿就骂了一句,“你懂个屁,当年可不就是娘亲自跑去冯家买来的?她亲亲的奶奶,那是贱着价儿,哭着求着巴着娘买呢。”
关氏没再劝她,抿了一下嘴儿,“娘要卖如意,我是出不上半分力的。今个想跟娘商议的,其实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前一段我大哥来屋里,很是喜欢如意,又听说屋里这档子事,知道如意娃儿让娘不省心,便说旁的忙帮不上,倒是能把阿如接去我娘家屋先住着。我本也没放在心上,这几日不是眼瞅着玉翠不欢气吗,也就惦记起大哥那话儿,今个才跟娘这么一提,与其她呆在屋里让娘跟玉翠日日瞅着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