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不大的院子里此时聚了满院子的人诛仙灭道。
北边屋东厢里,不时爆发出几个哼哼唧唧的叫唤声儿,间或响着玉翠的嘟哝抱怨声儿。
李氏娘家几个妯娌全聚在院子里,凑在一块嘀嘀咕咕不大声说着话儿,男人们在堂屋里商量着法子,赵启财蹲在廊头下,沉着一张脸儿,对乱哄哄的周遭充耳不闻,愣怔着望着地面,老半晌不吱声。
里里外外,透出些愁云惨淡。
李氏老娘跟几个儿媳说了会子话儿,瞄了赵启财一眼,叹了一口气,往他跟前儿走,朝东厢瞄去一眼,摇头气道:“这老四,都啥时候了,还在她娘跟前儿火上浇油!”她睨着赵启财,“你也不进去管管你闺女?”
赵启财眼儿也不抬,缓缓摆了摆手,低叹一声儿,没说话。
气的李氏老娘狠狠瞪了一眼赵启财,跺脚道:“你媳妇儿挨了板子,你咋也不急!”气呼呼地,又问:“你倒是说一句,这官司,打,还是不打?”
赵启财这才烦躁地摇了摇头,起身蹙眉看李氏老娘,“咋吿?还跑去吿县老爷不成?好端端的,要不是她非上县里头闹,能惹出这档子事儿?她上人家铺子里头闹事儿,放哪个县老爷,任谁断案,都不能错冤了人!”
他把满心对李氏的怨气,忍不住发泄到李氏老娘身上,气的李氏老娘嘴唇抖了半晌。火气蹭地就上来了,扭身就往堂屋里奔去,喊李氏三个兄长,“走走走!都屋去!你们妹夫,自个主意打,用不着咱上赶着操心他屋里的闲事儿!”
李氏几个兄弟正跟赵启明说着话儿,见他们娘火气冲天地进屋喊回。纷纷摸不着头脑,赵启明忙从堂屋出来,撵上李王氏,赔笑道:“启财亲家,这是?”
李王氏哼了一声儿,没好气地数落道:“他媳妇儿挨了打,他不着急,倒是我们娘家人急上了火,得了消息,全家大老远赶来。为着啥?还不是为着咋样合计着给闺女出口气儿吗!满屋子人着急吗慌的,也不见他气。也不见他急,只管闷不吱声的,一开口,净替外人说话儿!”
絮絮叨叨地。走到台阶上,冲几个儿媳嚷嚷,“驾车,回!天大的事,自己丈夫都不急。咱们这是发的哪门子闲心?”
她心里有气,只管絮絮叨叨说道,见几个儿媳妇不动弹。气的就要上前儿去搡,赵启明忙拉住她,摇头道:“哎呀,启财亲家,这都啥时候了?还顾上跟启财置气?红梅吃了官司,启财心里头也不好受!启财亲家宽谅则个,跟他置这气做啥?”
话音刚落,门帘‘哗’地给人猛地一掀,露出一个黑瘦丫头皱着眉头的脸儿,她瞪着赵启明,气急败坏地叫唤着:“大伯!谁叫你开口求她们的?她们要走,就叫她们走啊!我屋出了再大的事儿,也不稀罕这么一群人聚在院子里说三道四的!”她有意把眼睛朝几个妗子身上盯,“往年我娘好的时候,开铺子赚钱儿的时候,咋不见她们一个个来道贺?屋里有喜事儿的时候,咋就不来?偏我娘挨了打,全来瞧热闹!见我娘,面儿上是那副同情样儿,没准儿私心里多乐呵呐!”她瞪着她大妗子,“早先也不是没笑话过我娘?”
这话儿一出,玉翠几个妗子全部变了脸儿,连堂屋里几个舅舅的说话儿声也骤然静了下去。
李王氏也不是个一味撒气没有分寸的人,红梅昨儿在县衙挨了十个大厚板子,又判给关氏赔偿二两银,摊这么个事儿,大家伙心情都不好,眼瞅着赵启财不顶事的样子,也就来了气,刚听了赵启明的劝说话儿,原本心里正好受些,就着台阶儿准备下,才摆出个好脸儿,冷不丁给玉翠这么一嚷嚷,脸儿唰地拉了下来。
这玉翠,给赵启财和李氏两个惯得,一直不像个样子,这要是放往常,她也就不计较了,左右是个外孙女儿,不是李家人,可今个,她心里本就不舒坦,满满的火气呢,听了玉翠的话儿,刚败下的火气蹭蹭蹭往上蹿。
连李家大儿媳也黑了脸儿,“我呸!谁闲的蛋疼来你屋瞧热闹?娘——”她冲着李王氏叫嚷,“你瞧见了没,一个两个的,不稀罕咱来管闲事呢!”
李氏摆摆手,一脸的失望,重重喊几个儿媳:“回!驾车回!”
玉翠大妗子又冲里头喊她丈夫,“青宏爹,娘叫咱回!”
赵启明狠瞪玉翠一眼,便要去劝李王氏,她却连个正脸儿也不给,麻溜转身往外走。
李氏几个兄长个个闷着脸儿,一个挨一个往门外走,出门时,脸色都不好看,李家老大,麻利驾了车往外推。
玉翠见状,冷笑道:“叫我戳破了心思,还不得灰溜溜的回?大伯,你也太不识趣儿,还叫她们做啥?”
饶是赵启明有所克制,脸上青筋仍直突突。
“住口!”他喝了一声儿,匆匆赶出去,见李氏娘家人这态度,知道再留他们不住,只得跟过去,好言好语与他们送个行,替着玉翠说些个她岁数小,不懂事儿之类的说和话儿。
没一会儿,李氏娘家这些人从赵家走了个精光。
赵祥因玉翠那番话,大动了肝火,玉翠进门去,训了她几句,她不服,俩人便争执了起来,吵的热火翻腾。
李氏挨了打,虽然昏昏沉沉的,却也知道自家刚刚发生的事儿,听着娘家人纷纷离去,心里气愤着赵启财,又听老四跟老二两个吵嚷起来,别提多烦躁委屈,在炕上哭哭啼啼抹泪儿一阵儿,偏没个力气下炕去管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