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大剧烈的嚎叫挣扎,像条上了岸,竭力窒息欲亡的鱼。与他同捆在一起的四人被他挣来撞去,个个脸色发白。
舒元都哭出来了:“娘!娘!娘!”一连大叫了三声。
丽娘哆嗦着望向红嫣。
红嫣见着这血腥场面,也觉恶心,只不过既不能杀人灭口,为免日后麻烦缠身,必要一次吓破别人的胆才好。
她冷冷的看着舒大:“嚎什么?还有气儿嚎,可见不甚要紧,怕是要连着胳膊卸了才好?”
舒大死死咬住了牙,不敢再喊疼,额上大汗淋漓。
红嫣扔下一句:“等着。”便转身进了里头,随便叫住个小文吏,讨了纸墨,写了两份文书,这才走了出来。
她冷笑着掏了块帕子出来,用帕子包着手去捡起舒大的断指,就着地上的一滩血迹,在两份文书上头各按下手印。
“这两份文书,一份是我与舒家的义绝书,从此往后,我没有爹爹、哥哥,舒家之人与我无半点关系。另一份却是和离书,我娘与舒大再非夫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说着又些懊恼:“他指头都断了,往后要核实这文书也极为不便,这可怎生是好?要不,你们四人也都来按个手印,做个见证?”
洪泽与舒元几人点头如捣蒜,红嫣与他们松了绑,几人都忙不迭的过来按了手印。
红嫣看看,心有几分满意,这两份文书是否真有效力,还要另说。但唬弄住舒大这等市井小民,是足够了。再说她立即就要做狄秋浔的妾,出嫁从夫,舒大的手再长,也够不着她。
虽然舒大曾迫得她走投无路,但这世道,做爹的要卖女儿,还真是不犯法的事,她因此就要弑父的话,必是日后留在身上的一个污点。
且她本身也只是个普通人,绝决杀人什么的,她并不敢。
还好天气炎热,文书一会儿就晾干了,她小心的叠起放到荷包里去,才将目光望向舒元,舒元已经吓得拖住了丽娘的手:“娘!”
丽娘可怜巴巴的望着红嫣:“红嫣,算了……”
舒家人,红嫣如今最厌舒元。
舒大、眉媪,与红嫣说到底,并没血缘关系,且早看出他们是一对恶人。只有舒元,是她亲哥,平日看着老实懦弱,不想翻起脸来,也能背后捅一刀。
红嫣哼了一声:“看在娘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不过你这样的小人,注定是落不了个好,今日我不动你,他日也有旁人来收拾你。滚罢!”
看着这几人落慌而逃,红嫣舒了口气:舒家这一页,算是揭过去了罢?
转脸见着丽娘仍是有些不安,不免安抚她几句:“娘,你别怪我替你做主,爹和哥哥都是靠不住的,你不与他们两断,日后必要还受他们挟制牵连。莫怕,往后我养着你。”
丽娘看着她,犹豫一阵,终是叹了口气:“女孩儿总是要嫁人的,你怎么能养着我的老?”又急急的道:“只要你好便成,娘怎么样不要紧。”
丽娘并不知道红嫣要给狄秋浔做妾。
红嫣笑着道:“我出了钱给表哥做买卖,娘就先到舅舅家住下,往后这分红我就不要了,让他们供养着你,等我日后立了女户,再与娘一齐过日子。”
丽娘一怔,才想起自己可以回娘家,但她那嫂子,也是个厉害的。
红嫣看穿了她的心思:“拿人手短,舅妈必不会摆脸子。再说,她就是有些不容人,那也比奶奶强罢?”
丽娘一想也是,眉媪又刻薄又厉害,她嫂子最多脸色不好,说两句酸话,怎么着日子也不能比在舒家差。
两人正说着,就来了名侍卫:“舒姑娘,甄大人请您过去一述。”
红嫣忙请人领了丽娘去两人临时歇着的房间,自随着这侍卫去了。
这侍卫领着她七拐八弯,到了个别院外头,只见院子外头围着一圈手持长矛的侍卫,验过腰牌,才放两人进去,穿过中庭,经过三间屋子,才在里间屋门外停住,门口垂着石青织锦的帘子,隐隐一股暗香逸出。
这侍卫单膝触地:“陛下,舒姑娘来了。”
红嫣一个激灵,惊讶的看着他。
这侍卫并不抬头,毕恭毕敬的贴伏着。
就有人打起了帘子,原是个身着藕色宫装的丽人,约十八、九岁模样,面容温婉,虽不十分美丽,却教人看着顺眼。
她笑盈盈的道:“陛下宣舒姑娘进来说话。”
红嫣机械的走了进去,就见这丽人冲她一笑,退出了这间屋子。
红嫣盯着微微摆动的门帘,不知做何反应。
却有一管清淡的声音不经意的响起:“来掌灯。”
红嫣一惊,回过身来,见多宝格旁放着张桌案,狄秋浔坐在后头,穿着件半新不旧的素色直裰,像是洗浴不久,乌发披肩,正拿着本书在看,并不抬眼看她。
一旁立着四盏铜灯,只点亮了一盏,此时天色全暗,便不够了。
红嫣战战兢兢的走了过去,左右找了找,见着一边的盘子里有火折子,便依次移开灯罩,点着了灯,再束手立在一边,不敢说话。
若是照常理,她是要跪拜一番的,但她此时一则吓得忘了,二则她也只知道万福,不晓得怎么向一个皇帝行礼。
狄秋浔不以为忤,翻看数页,拿起一旁的笔,压着袖子在书上批注一行小字。
待搁了笔,才抬眼看向红嫣,目光清清冷冷。
过了一阵才道:“怕?”
红嫣点了点头。
“怕,也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