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下了轿本与身后的儿媳赵氏,谈笑风声,一见了孟云心,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自上次芳园请安之后,孟云心尽量避免和她的正面相对起冲突。
除却老夫人亲嫡轻庶的观念根深蒂固外,也不可排除大夫人的从中作梗,而使自己不得老夫人喜欢,遭下人轻慢的原故。而后因着灵儿的受罚,姨娘又受牵怒,彼此的恨都是铭心刻骨,无计可消。
只是如此狭路相逢,作为晚辈又在她之下,却是避无可避免的相见,而她也曾时时告诫自己从容谨慎,必要暂忍为谋。
于是摒一摒缭乱的心神,恭恭敬敬屈膝行下礼去,唤了一声:“母亲。”
她身边的赵氏亦向她福了一福。
大夫人并不急着叫她起来,她的目光审视而疑虑。时间一点一点平静的流逝,那样静,鸦雀之声不闻,孟云心念及当日在芳园请安长跪一事,心下一紧不由砰然而恨,咬着唇极力克制着自己不露出憎恨的神情,屈膝保持着平和恬淡的神情。
良久,她道:“起来吧。”
她凝神望着孟云心,目光中皆是复杂神色,憎恨、忌惮、厌恶、鄙夷、挑衅,一瞬间五味杂陈,大夫人似笑非笑道:“从不知你有这等本事,倒是与杜姨娘一个模子出来的。”
孟云心维持着谦和的神色避于路旁,仪容恭顺,声调平稳:“女儿虽是姨娘所出,皮相与姨娘一样,但却是母亲教养的女儿。”
大夫人被她堵得一滞,孟云心重又向她福一福,道:“回府后还未来得及向母亲请安,女儿在此拜过。”
大夫人冷淡道:“免了。我可不敢受你的礼。”
她睨孟云心一眼,难掩语气中厌恶之意,蹙起秀丽的入鬓长眉,道:“你越恭顺,我越觉得你可怕。”
孟云心不以为忤,浅浅微笑道:“母亲说笑了,难道母亲是喜欢女儿对您不恭不顺,直言犯上么。”说着,她垂下眼睑,道:“女儿并不敢肆意冒犯母亲。”
大夫人轻蔑的神色丝毫不加掩饰,尽数流露在眉梢眼角:“不敢冒犯也已经冒犯了。有些事情,我是绝不忘了的。”
她语气凌厉非常,周围一众人等在她的气势下个个噤声。
孟云心只是不卑不亢,平声直言道:“母亲教训的是。女儿愿意时时聆听母亲的教诲。”
大夫人见她如此神气,亦无可挑剔之处,不由气结,道:“你愿意时时聆听,我却不愿意时时见你这副面孔。”
大夫人正生气,忽然她身边一把女声越众道:“娘莫要生气,娘身子金贵,若为了不相干的人气伤了倒不值许多呢。世间尊卑有道,哪里有尊贵之身为卑贱之身生气之故呢,岂不是太抬举了卑贱之人。”
这话说得刻薄,句句锋芒直指向孟云心。
孟云心心下纳罕,以赵氏的立场她绝不至于出此言语,那么……
抬头远远见着是一个婢妾装束的女子,被两个丫鬟扶着走了过来,将至近前,才看清那人的容貌,正是新进门的伶人于氏。那样貌与她倒是有着几分神似。
“谁让你出的院子?”赵氏一看到了于氏过来,掩饰不住怒气,“还不出给我回去!”
于氏神色尴尬,扶了扶腰,嘴中争辩道:“是大爷让我过来的。”
“不知礼数的东西,还敢在娘面前自称我。”于氏的肚子在赵氏眼里简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吩咐身边的婢女道,“还不扶姨娘回去,没的在这里丢脸。”
“是。”两婢女上前,笑道,“姨娘回吧,你身子金贵,大奶奶也是为了你好。”
于氏不甘,扯着嗓子叫道:“你们别碰我,走开,啊……”
“这是在做什么?”从安园里快步走出一人,鸦青色的裘衣披在身上,并不显得他有多高大,孟云心凝神看去,此人正是孟怀,他看到大夫人也在,便笑道:“啊,娘来了,怎么不进去?刚祖母还念叨着,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母亲进去。”
赵氏见孟怀出来打圆场,心中十分不快,“这就要与母亲进去的。只是不知于氏也来,就停下来问了几句。”
孟怀看了一眼于氏,转身扶上大夫人的手,道,“于氏是祖母要她过来的。有什么话都进来说吧。”
大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哦?妹妹也在呀,快快进屋,你身子单薄,可别冻着了。”一副刚刚才瞧见孟云心的样子,话却是说得情真意切,连那眼神都透着几分暖意。
而孟云心看在眼里却是一身恶寒,低头向他福了福,唤了声:“大兄。”
孟怀被这声呢喃低唤,酥得骨头发软,点着头咧着嘴巴傻笑。
“咳!”大夫人重重地咳了一声,皱着眉头,沉声喝道,“还不快进去!”
孟怀讪讪地叫了一声娘,扶着她进了安园。
赵氏心事重重尾随而去。
于氏的眼中得意未及退去,让孟云心看了个正着,忙垂下眸子,用帕子擦擦眼角。
孟云心挑了秀眉,这一个一个都还不是省油的灯呢。
扶了莲儿的手跟着进去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与这红灯红缎装饰的院子比起来,有些格格不入。总觉得怪怪的。
正房里摆了一桌席面,东次间里也摆了一桌。
老夫人与儿子媳妇带着嫡长孙一干人坐在了正房的一桌。
孟云心向老夫人,孟老爷请了安,抬脚准备往东次间里去。被老夫人给叫住了,“小年儿你二叔伯也没能赶回来了,你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