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虽然呆直了些,但春凤这眼色倒瞧个明白,是教她开口的意思,遂在侧插嘴:“奶奶身边的大丫环只有四个,已经满了,况且下面的小丫头子们也已经挑好了,夏惠姐姐在京里教规矩呢……”

她言下之意是,银环想要做丫环在柳明月身边侍奉,必要有一个丫环退下来,她们当差都很尽心,如何能行?

秋果此言,惹的柳明月心中暗笑:这傻丫头分明没听明白,银环所求,乃是偏房姨娘,她的侍奉另有意思。

柳明月微微一笑:“姑娘良家子,将来必要配一个体体面面的夫君,何必再入奴籍?”

银环抽抽噎噎:“奴家再无去处,只求奶奶收容,此后做牛做马,报答奶奶与将军大恩!”心道:妾也有良家子,也不全是贱籍。只是这话,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柳明月含笑道:“姑娘真肯为我与将军做牛做马?”

银环听得此语,宛如黑暗之中瞧见了一线光明,立时便又要跪下:“奴家此心,天地可鉴!”

她哭的楚楚可怜,一张小脸上净是泪痕,果然不负薛寒云信中所说:“哭的好不凄惨”,便是柳明月都觉得,自己若不答应她的要求,便是铁石心肠,天理难容……

只是她向来就不是心肠柔软之辈,此刻也只淡淡道:“你且先回去,在厨下帮姜婆子打下手,每月五百文钱,便算做我府上暂时雇了姑娘。”

银环一听,说了这半日,这位年轻的奶奶都没有让她进主院服侍,心中便有些焦急,神色间已有拒绝之意:“奴家只盼能在奶奶身边朝夕服侍奶奶,还盼奶奶别赶我走……”

她见柳明月说话温婉,只当这位是个年轻面嫩的,听说又是高门大户里娇惯养大的,被她一通哭,心被哭软了,什么事儿不能答应?

哪知道这位奶奶却从来不是做活菩萨的料,偶尔心软一回,也决计不会将自家男人拿出来做什么慈善活动。

但见她板起脸来,先时和蔼尽去,竟然颇有威严,目如利刃,话音中更是暗含冰霜:“姑娘嘴里说着,肯为我与将军做牛做马,言下之意便是无论我令姑娘做些什么,姑娘都是千肯万肯的。没想到如今厨下缺人,我暂派了姑娘去帮姜婆子打下手,亦不是平白使唤人,姑娘竟然也不愿意,难道姑娘竟然是想让我将你供了起来,在我薛家后院做个姑奶奶不成?”

人家明明想做姨娘,她偏要故意说成姑奶奶,离题万里。

春凤见势,更是在旁喝道:“你既说让我家奶奶收留你。我家奶奶好心收留了你,有吃有喝,莫韭你想得陇望蜀,做这后院的奶奶不成?”这却是指责她有非份之想,想取柳明月而代之。

银环被她们主仆这一唱一合,顿时连泪水也吓的断了,连连分辩:“奴家……奴家决无此想……”她不过是想做个通房姨娘之流,哪里敢奢望做当家奶奶?

柳明月一声喝断春凤:“银环姑娘面皮薄,断无此想,春凤你怎可信口胡说,坏了人家清白女孩儿名节?”又换了副笑脸去哄她:“银环姑娘不愿意去姜婆子灶下帮忙,定然是除了过世的阿爹阿娘,这城中还有亲戚罢?没关系,等我让人拿个将军的贴子去府衙,让衙门派人去寻一寻,等寻到了银环姑娘的亲戚,定教他们来接了你回家去。”说着端茶送客。

她这般时怒时喜,倒将银环给搞糊涂了,还未想明白这位将军夫人是发怒了还是未曾发怒,已被秋果与金铃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待得出了门,她才回过味儿来,扭身欲回转向柳明月澄清。

金铃从村中到相国府,所经所见皆是从前未曾想过的,对这种平常百姓家与高门官宦家之间的差距深有体会,况薛寒云年轻英武,面冷心热,又有大好前程,银环瞧着眼热,偏是救命恩人,动了春思,也无可厚非,可是这种事情,也要看当家主母的态度。

柳明月态度坚决,连房中多年侍候的丫环们都容不下,又如何能容得下一个外人?

这种事情,她房里的大小丫环无不知晓。便是那些子小丫环初进相国府,夏惠教导规矩时,也讲过,在相国府里,不得对主子有妄想,若是生了什么不好的念头,趁早打消,不然便会被赶出府去,恐怕满京城也难寻到落脚之处。

银环不知此中厉害,她少不得要点她一点。

“银环姑娘还是回去吧,我家将军房里除了奶奶,再无旁人。”

这话说的够明白了。

银环一听这话,大睁了双目,十分激动:“姐姐何必骗我?那卢姨娘呢?”又以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说今日怎的不见卢姨娘来向奶奶请安。定然是她怠慢了奶奶,才教奶奶以为妾室都是这样儿的。奴家若能侍候奶奶,定然忠心耿耿,绝不教奶奶伤神!”

她这话直气的金铃暗憎自己多管闲事,反是秋果听了这话才算明白,原来她是想当云少爷的房里人,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啐了一口:“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给我家姑娘添堵?老实告诉你,那卢姨娘是罗公子的房里人,友人所托,不过在薛府暂住一时,别以为天下男儿都是三妻四妾的,我相国府就没这规矩!”

她有些痴气,一着急之下,便将往日称呼挂在了嘴边。

临行之际,夏惠姐姐再三叮嘱要她们好生侍奉小姐,哪知道才来了边关,便有了狐媚子。秋果平日好脾性不代表她毫无脾气,凡是与柳明月作对的,裹乱添堵的,她通通不能容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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