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
柳厚这一病,到了次年才好了些,虽已能在院里散步,房里读书,但他托病,倒还未上朝。
薛寒云已经离开了禁卫军,往京郊大营去任职,一月总有几日能轮休回家,平常便只能宿在营中。
他在家时,便与柳明月夫妻形影不离,只除了晚间歇息,闻妈妈在后面跟的紧,小两口只得分房而居,白日里,便在柳厚膝前尽孝。
又或者与一帮师兄弟们取乐玩耍,时而去罗老将军府上或者林先生的书斋走动,日子很是惬意。
柳明月成亲前后,京中百姓高官家办喜事的极多,都虑着武德帝的身子。哪知道自他将朝政放手之后,也不知道是不再思虑操劳过度,还是怎的,身子竟然渐渐的好了起来。
听得瑶华殿侍候的宫人们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武德帝如今这太上皇做的很是滋润,每日里早睡早起,在宫院里走动走动,饮食正常,又不近女色,上至皇太后下至太妃及原来宠幸过的各个宫人,皆不得近天颜,他的身子倒是日渐强健,比之前两年都还要好些。
只是,颇为挂念老臣。
司马策偶尔去请安的时候,他提起柳厚,司马策正虑着自己当初做的有些绝决,迫的皇父禅了位,寒了皇父之心,如今他大权在握,有心弥补一二,欲成全武德帝的臣子之心,便派了宫使轿辇,请了柳厚进宫与太上皇闲话,又特许柳明月随侍在旁。
柳厚如今身体还不甚好,整日生活在柳明月的眼皮子底下,稍喝一点子酒,或者贪吃几口炖的肥烂的肘子,都要被她念叨半天,只觉这丫头自他一病之后,骤然将唠叨的性子给激发了出来,都快念叨的他头疼了。
他与武德帝臣子一场,君臣相处很是融洽,碰上个肯赏识他的君王,做出的政绩更是有目共睹,半生也算不曾浪费,听得武德帝颇思念老臣,立时在柳明月的服侍之下,收拾停当,坐了宫中轿辇,与女儿往宫里去了。
说起瑶华殿,如今阖宫,也只数司马策一位有幸能进去向太上皇请安,连四王子司马康都不曾有这种荣幸。
内宫诸位太妃及皇太后听得太上皇召柳相进宫,皆伸长了脖子,只盼着能得些消息。
柳厚与柳明月到得瑶华殿大门前,便有内宦引着他们父女二人进去了。不防司马策今日也在,新年之际,离他登基的日子约莫还有半月,竟然见得他分外闲适,立在瑶华殿前一株梧桐下沉默不语。
父女两个见了司马策,只得上前行礼。
司马策生的高大俊美,又有一股皇室天生的尊贵之气,如今身着皇帝服饰,假若柳明月不是历经前生残事,定然会觉得这男儿俊美如神衹,哪怕一颦一笑,亦令得怀春少女心头激荡不已。
他上前来扶住了柳厚,很是亲切:“太傅的身子近日可好些了?朕还想着待得登基大典,必要太傅亲临呢。”
柳厚也知再推脱下去,恐惹新君不快,便是日后休养,新君的登基大典也要参加,因此便应了下来,又听得司马策道:“太上皇很是挂念太傅,太傅快进去让太上皇瞧瞧。”
当日殿中,柳厚生死不知,此后在宫内昏迷了五日,武德帝当日心灰意冷,后来听得死了两名老臣,对活着的老臣便有几分挂念。
武德帝见得柳厚父女,先问了问柳厚的身体,见得他走路极稳,只除了气色还未恢复过来,人倒极有精神,也很是为他高兴。
又问了几句柳明月成亲之事,目光慈爱,俨然祖父辈的老人,哪里是做过一辈子帝王的人。
见得他们君臣颇有畅想当年的架势,话题已经一路沿着柳厚年轻时候的殿试到后来的外放为官,柳明月便在小内宦的带领之下悄悄退了出来。
也许人老了,大多都有怀旧之心。
这两个多月她陪着老父,听他讲过去为官的每一次升迁,讲她的祖母及母亲,更多的时候,她只是默默的倾听,逆着时光之河,追随着老父的思绪,陪他走过那些值得追忆的旧日时光。
是到如今才觉得阿爹已经年老,不再无所不能。
至少,他不能与时间对抗。
有时候连薛寒云也会觉得,自家的小娇妻最近变的极为伤感。
柳明月抬头去瞧日光,如今还是冬日,纵是近午,这阳光打在身上也不甚热,正在出神,肩上却被人轻拍了一下:“小师妹——”她猛然转头,吓了一跳。
还以为司马策已经走了,她出来的时候还特意往那梧桐树下瞧了一眼,见得他不在,方长出了一口气,哪知道不过发呆片刻,他便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她连忙往后退了两步:“陛下——”不自觉的进入戒备状态。
司马策瞧着她的眼神很是好奇,见得她这般退让,眸光奇异,良久方道:“你方才出来的时候,看了一下梧桐树下呢,是在瞧我走了没吗?”
柳明月心道:她出来的时候,他定然在什么地方偷窥,做了帝王却喜做这种偷窥之事,简直令人费解。又或者,做了天下之主,便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窥得臣下心中所思,好将一切尽在掌中?
她从来不了解司马策,所熟知的那个他,大约是他最动人的面具之一。
“臣妇并未特别去瞧陛下,只是瞧着院中这梧桐年深日久,长的很好,比之臣妇院中那棵梧桐还要高大许多,便多瞧了两眼。”
锦梧院也种着两棵梧桐,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种的,如今也是枝繁叶茂,慌忙之际,为了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