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老王家的闺女,便是给富人家的老爷当了个通房丫头,也过的好体面日子,主子赏赐的东西常接济娘家,更何况何秀莲不止比那丫头俊俏,听说跟着堂姑母还读书识字,与大家小姐一般,当个良妾绰绰有余。
何家一家人商量停当,便派了何必武与玉氏前来接何秀莲归家。
何必武拎着两只鸡,玉氏拎着一篮子鸡蛋,共院里产的小菜揪了几把,捆成几捆,提了便来温家。
何必武与玉氏到得何氏屋里,见得妹子哭的眼儿红红,都想着她在温府住了这么多年,这会子不想回家,也不奇怪。何家至今还住着矮屋小院呢,一家人挤挤巴巴,哪里能与高门大户的温府相比?如今一家人全靠何必武与何必文做个小小行脚商人,挑着些东西四下卖买,得几个糊口钱。
何母与玉氏则要做些针线荷包络子,也放在何必武的挑子里,顺便买些银钱。屋前种菜,屋后养鸡,一家人过的很是俭省。何父身体不好,常年抱病,汤药钱便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何必武又已经十四,也快到了说亲的年纪,接了妹子归家,她哪里能习惯这样的生活?
温府与何家的生活,不啻天壤。
何秀莲这里哭着要与姐妹们见面,何必武却要急着回家去贩货,她如今拗不过她阿兄,只得哭哭啼啼跟着走了。
何氏教魏妈妈带着小芬收拾了何秀莲家常日用的衣服首饰,及往日从长辈们那里得来的东西,随后便被温家的马车送了回去。
何秀莲回去之后,很快便有媒人上门相看,半个月之内便被一姓朱的富户纳为妾侍,柳明月离开江北的当日,正是她的大喜之日。
那朱老爷家中财帛不少,给何家的聘礼也有一百两银子,绸锻四匹,再加上何氏给何秀莲的四十两压箱底银子,还有四匹锻子,共一百四十两银子。何家将这八匹绸缎再转手卖掉,一下子得了这一大笔横财,立时请了街面上的泥瓦匠,将家中矮屋推倒重建,又替何必文订了一门亲事,村子里人人都道何家这女儿生的值,聘礼压过了一村的女孩儿。
何秀莲虽不满家中扣下了何氏给她的嫁妆,但她哪里拗的过全家人?反被家中父母兄嫂一顿排揎,道她自己过着小姐的日子,便不管家中父母死活。
她嫂子不但将她数说一顿,还将她的首饰匣子翻捡一能,捡了两个簪子揣到怀里去了。幸得不曾将何氏送的头面再扣下来,也算作了她的陪嫁之物。
何秀莲出门子当日,原还想着带小芬一起进朱家,可惜何父何母不同意,朱家的正房太太也不同意。她家纳个良妾,哪有妾还带个丫环的?到时候这小妾有了心腹之人,她也不好拿捏,自然拒绝何秀莲再带人进朱家。
那朱老爷今年四十八了,长子都要比何秀莲大了十来岁,近来出门做生意,从外面带回来了个姐儿,生的妖妖娆娆,勾着朱老爷一月倒有二十几日睡在她房里,正房太太及家中一干侍妾通房皆敌不过,朱太太想着替朱老爷纳一房清白的良家妾来分宠,也好拿捏,这才选中了何秀莲。
小芬既进不了朱家门,何必武又听得朱老爷从清楼赎回来个姐儿,花了好大一笔赎身银子,想着小芬生的白净,细眉细眼,别有一番韵味,索性将小芬卖到了路过的红船。
本地水路发达,这红船便是船上的妓家,有那老鸨养着三四个妓子,约略教得些淫词艳曲,船工龟公一应俱全,随水而漂,夜里挂起红色灯笼,有那寻欢男子瞧见这红灯笼便来叩船寻欢,说起来不过是暗娼一流,上不得台面。
那老鸨原瞧着小芬年纪不算小,估摸着定然是被人破了身子,何必武忖度温家家教,乃是清白读书人家,应该无此事,便一口咬定,此女乃是清白身子。那老鸨不信,令两龟公将小芬扯到屋里,亲自验身,方才眉开眼笑:“果然是个雏儿。”痛痛快快给了何必武二十两银子。
至此,小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得不随船漂流,迎来送往的过下去,当时那些绮念,万般思量,尽数打了水漂。
柳明月临上船那日,泪别温家外祖父母及一干女眷,温毓珠温毓珍温毓琦她们前来送行,听得温毓珠提起,说是何秀莲被一位姓朱的老爷相中,做了二房,心中暗道:她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嫁人为妾,只不过想嫁的人从少年郎换成了白头翁而已。
这时代大多数女子的命运由不得自己,便是柳明月也禁不住感慨,又思及自己比之大多数女子,不知幸运多少,抬头去瞧,船头少年身姿如玉,磊落如松,心中又涌上了蜜一般的甜意。
薛寒云与司马瑜在码头话别,司马瑜要回芙蓉城,温友昌却被温老爷子喝令打包先随薛寒云北上京师:“你小姑父忙于国事,月丫头成亲,府中恐千头万绪,不如你提前上京去,也好替你姑父跑跑腿,打打杂。”
温友昌原就是个心思细致的男子,做起这些琐事来也算得心应手,又不时有些巧思,这些年见多识广,拉出去也不丢人,温老爷子考虑到这些,才肯让他上京。
柳明月闻听此语,大喜过望,指挥着自己的四个贴身大丫头替温友昌打包行李。待到温友昌与慈安镇一干好友辞行完毕,回到自己院里,小厮叶平哭丧着脸迎上来,他进了自己书房,这才傻了眼。
柳明月是替他打包了行李,如今这书房瞧来,空空荡荡,除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