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似当初一纸诏书废太子般,此次睿晟帝一道圣旨,又将苏夜涣遣往了西疆与苍老师同居的日子。
苏夜涣为平叛大将军,祈卯为前锋将……
出乎意料的,睿晟帝钦点冉嵘此次不需随行。
苏夜涣为将多年,冉嵘向来是他最得力的大将,这次睿晟帝却破天荒地舍了冉嵘,起用昔日苏夜洛麾下大将祈卯,其心无人可解。
军情紧急,不容耽搁。五十万银甲军明日一早就会出发。
内侍一边小心地给苏夜澄回探得的消息,一边注意着苏夜澄的神情变化,却见他始终面色无异,那般随和俊雅的笑容似乎自己此时已然不在宫宇之中,而是置身于山野之外,四下开阔,空明。
被禁足多日,他的脸上却从未出现过丝毫的愁苦与埋怨,至少在这些宫人眼中从来没有过。他们看到的,只是那个笑容清浅,如纹随波的大殿下,终日与文词音律相伴,日子过得好不恣意潇洒。
此时他手中一如既往地捧了本《国策》,便是听内侍回话的时候,目光也不曾离开书页,却是在听到“皇上不悦,遂命涣王殿下率兵西去缉拿叛军”之时,俊眉微微一抖,蹙起一峰。
“你方才说,父皇命涣王殿下去缉拿叛军?”他缓缓合上书,坐直身体问。
“是……”内侍连连点头,“如今圣旨一下,明日一早,涣王殿下就会领兵出发,是以今晚皇上还特意为涣王殿下设了壮行宴。”
苏夜澄听后,只是冷冷一笑,“壮行?”
当真是壮行么?还是一种变相地警告与威胁?
一名宫人匆匆进门来报:“启禀大殿下,涣王殿下来了。”
苏夜澄黯淡的眸子骤然一亮,不等宫人回话,自行朝着门外走去,甫一看到苏夜涣便好一番欣喜,“九弟,你怎的突然来了?”
苏夜涣瞧着苏夜澄明显消瘦的身形与面容,心中不由一痛,却还是强颜笑道:“许久未见大哥,心中想念,这脚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感情你这脚不是自己脑袋控制的。”苏夜澄淡笑,拉着苏夜涣一起到院子里的木凳旁坐下,招了招手,立刻有宫人上前沏上热茶。
见他露出笑容,苏夜涣也跟着笑道,“可不就是,都是由这里控制的。”他说着拍了拍胸口,苏夜澄原本在笑,一见这动作,却不由收了笑意。
半晌,他沉沉太息一声,端在手中的杯盏又放下,“此去西疆,自己要多加小心,没有冉嵘跟在身边,我还真不放心。”
苏夜涣一瞪眼,惊道:“大哥都知道了?”
苏夜澄垂眸,“怎么?你还想瞒着我?”他说着看了看候在远处的宫人,笑得讥讽,“父皇虽将我禁足,却并未封锁我的消息,他这是故意要折磨我神魔图卷。”
以往出了什么事,他至少还能以太子的身份帮上点忙,可这一次,是他自己自愿舍去太子之位,睿晟帝这么做,无非是想让他明白,他当时一时意气用事,一意孤行不做这个太子,如今出了事他就只有干着急。
苏夜涣急急低声唤他,“隔墙有耳,如今你身份尴尬,还是莫要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言。”
苏夜澄却只是笑着摇头,无声以对。
一整个下午兄弟两人都是坐在院子里闲聊,傍晚风起之时,苏夜涣起身,颇有些不舍。“大哥,我要先回去了。等我得胜回朝,定要为你洗清冤屈。”
苏夜澄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道:“为了大哥,平安回来。”
苏夜涣道:“一定!”
苏夜澄又道:“到了冰凰山庄,替我谢谢衣凰,嫣儿一事,我始终未能寻个合适的时机当面谢她。”
苏夜涣一冷,怔道:“你怎知我要去冰凰山庄?”
苏夜澄微笑,“你肚子里的酒虫已经蠢蠢欲动了。”
苏夜涣听了不由哈哈大笑,点头道:“大哥放心便是,我一定带到。”
当晚酒宴设在麟德殿,诸位王爷、三公九卿、文臣武将齐聚一堂,银甲军中三品以上将士齐齐到场,冉嵘与祈卯亦同在列。
众人虽不明睿晟帝在兵行前夕,设得如此盛宴为何,却知晓此次涣王被遣离京都,不单单是因为银甲军骁勇善战,其中缘由大家都心知肚明。
苏夜涣作为当晚盛宴的主角儿,却显得沉敛许多,平日里的傲然跋扈收敛许多,与苏夜涵、苏夜泽二人同在一侧,位于二人中间,一直沉默不语,酒也只碰了三两杯,却还是在群臣举杯之时,其他时候便以茶水代替。
倒是苏夜泽,面前的杯子里就从未满过,他嫌奉酒的宫人斟酒太慢,所幸赶了宫人留下酒壶离开,自己边倒便喝。
而座列末端,银甲军众将士,所有人都只喝了一杯酒,其后奉酒的宫人再上前,却被他们一个冰冷的眼神压了回去。
睿晟帝眼角笑意凛凛,微有些冷,是以宴中倒也无人敢放肆,都小心应付着。
酒过三巡,众人渐渐放开,小声交谈起来。
苏夜涵与苏夜涣二人神情一致地漠然,待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突然之间苏夜泽身形一晃,本要站起,却摇摇晃晃就要摔倒。苏夜涣看不过去,顺势扶了他一把,他干脆把整个身体都压在苏夜涣身上,浓浓的酒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十步以内都闻得到。
苏夜涣被他压得辛苦,干脆一挺身站了起来,将他扶稳,叹道:“不能喝就不要逞强便是,这幅摸样真是有失风度。”
他说的声音不大,睿晟帝却正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