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儿的目光随之落在冷千影背后那长长的伤口上,微微皱了皱眉。
一旁的灵岚余光忽然瞥见苏尘儿的神色,不由出声问道:“怎么了?”
“有点不对。”苏尘儿抬眼望向灵岚,手指向冷千影背后从右肩到左腰处的伤口道,“你看,如果细心留意不难发现,这一剑划下来,对方的剑势有些许停顿,所以伤口才有些深浅不一。”
一旁的灵岚与华以沫闻言,目光都落在冷千影背部的剑伤上,见果然如苏尘儿说的那般,伤口细看之下并不十分平整。
“这样看来,也许当时下剑的人心有犹豫。可是刺影楼的杀手,从小就经历十分铁血残酷的训练,断然不可能在伤人时犹豫,这对他们而言是致命的。这必定有原因。”苏尘儿解释完,又蹙着眉道,“而且令人奇怪的是,冷堂主为何会将练武之人忌讳的背后空门大露?若说这伤势在后,许是体力不济被人所趁。可既然是在前,冷堂主当时既未受到重创,怎会犯下如此错误?”
苏尘儿的话语一落,灵岚目光里的神色随即晃了晃。
“嗯?”苏尘儿并未去看灵岚,视线兀自落在冷千影因被扶坐起来随意搭在被上的手,神色突然一凝,随即去抓冷千影的手,将华以沫与灵岚的注意引了过来。
“她手心的伤……”华以沫望着被苏尘儿翻开的冷千影手心,那里一道剑痕展露在众人眼前,“这道伤口,怎么像是因握住对方剑刃割破而成?”
灵岚目光触及那个伤口,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伤口很深,看来千影当时出手握住了对方的剑刃一些时间。”言罢,连灵岚的眉头跟着蹙起来。
如此危境,为什么千影会抓着对方的剑停下来?而之前下杀手的人又为何踟蹰?
难道……
“等等。”灵岚的思绪忽然被华以沫的声音打断。她闻声望去,见华以沫正指着冷千影背后一处烧伤,在众多剑伤里格外明显。只见她声音有些不解道:“这个伤口……是后来添的。”
“后来添的?”灵岚挑了挑眉。
“嗯。你看,这个痕迹还很深,旁边的皮肉也并较为完整,未受到影响。我们找到她时,她身上很多伤口因为时间一长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很多都已经感染。烧伤因将肌肤烧坏,比刀剑的伤口更易受到感染,但是这个并没有。可能是在我找到她之前不久弄的。”华以沫解释好,忽然想起了什么,踟蹰地开了口,“看忧应是蜡烛之类的。”
“蜡烛?”灵岚重复了一遍,凝视着冷千影背后烧伤的痕迹,陷入了沉吟之中。
“你们看她的指缝。”苏尘儿的话突然响起。
只见冷千影方才被苏尘儿摊开的右手手指缝处,果然有一点粉色烛油残留,深深地陷在里面。
“是她自己烧的。”苏尘儿忽然抬头望向神色有些晦暗不明的灵岚,淡淡道,“这个烧伤,是她自己烧的。也许这就是她想告诉你的线索。”
房间有片刻的静默。
“我知道了。”半晌,灵岚才从口里缓缓吐露出一句话,然后俯身,动作轻柔地帮冷千影将衣服细心地拢上,眼眸低垂,“果然还是她么……”
神医堂。
天逸从噬血楼出来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堂里开始着手准备熬冷千影的草药。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耳边闻得熟悉的脚步声,有黑色衣袂在余光里晃过。他头也没抬,手上动作不停,开口道:“她好些了么?”
“不太好。”微沉的声音响起,“她跪了太久,又硬撑着,怕是有段时间要行走不便了。”
来人正是楚言。
他在天逸旁边站定,脸色沉凝地望向天逸身前正滚着热气的药罐。
天逸听到楚言的话,手里的动作一顿。
随即,他轻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草药。
“我知道了,你等等。”说着,天逸转身拐到里屋,片刻后从里面取出一个瓷瓶,随手丢给了楚言,“你帮她拿过去罢,睡前敷一下,会好的快点。”顿了顿,“你送过去她会开心些。”
楚言缓缓握紧了手里微凉的瓷瓶,没有说话。
“对她好一些罢。”天逸重新捡起一味白芥子丢入正在煮的药罐里,淡淡道,“紫衫虽然性子古怪,但你也知她有多在意你,心里却因往事自卑得紧,连同你说话都小心翼翼,我看着也着实有些不忍。我虽花了五年将她身上幼时留下的疤痕一点点去了掉,但却不能抹掉她心里的疤痕。”说着,天逸低下头去,任由药罐的雾气将他清俊的容貌一点点遮盖,“可惜世间□纠结,贪恋无功,无法两全。你与她,其实都一样啊……我纵自认医术超群,却也无法破得人心,治你们心病一场。好自为之罢。”
言罢,不再理会楚言,手起药落,斟酌着分量熬着草药。
身旁的楚言沉默地将瓷瓶收入怀里,最后望了蒸腾雾气里面色平静的天逸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神医堂,朝轻衣堂行去。
贪恋无功,无法两全么?……
当真……无法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