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走没几步,贺安的电话便拨了进来。不过是短短的几句话,说话的,听话的,三个人,仿若凝成了三座雕像。
“段总经理在路上遇到了不知道哪路人的埋伏,现在,段少扬和述儿都……性命垂危,我在市中心医院,你们尽可能过来……”
‘性命垂危’几个字,付宝宝想,她没有听到,没有。她的儿子,她的宝贝,他是那样可爱的一个小天使,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孜孜不倦地给她讲自己听到的那些重口味的故事,他还很乖巧很乖巧地说:“妈咪,你一定要给述儿生个妹妹哦,述儿要妹妹,述儿会好好保护妹妹的,像一个大男子汉那样。”
她的宝贝儿子还说:“妈咪,你不能总是和爹地睡,你偶尔也要和述儿一起睡,不然述儿会不喜欢你的。”
“妈咪,我要买那个金刚,我不要狗狗公仔,公仔给小舅舅。”
“妈咪,述儿最喜欢你了,然后才是爹地,还有外公外婆,太公,舅舅,爷爷,奶奶,苏叔叔,贺叔叔……述儿喜欢好多好多的人,不过述儿还是最爱妈咪了。”
“妈咪,述儿不喜欢学习,不过……好吧,妈咪,述儿每天学一点点就好了。妈咪,你答应过述儿不用做神童的,述儿做个小笨蛋就行了……”
“妈咪……”
晕厥过去的前一刻,付宝宝还听到儿子在对她咯咯地笑,他在说:“妈咪,述儿好痛好痛,你快点过来抱抱述儿。”
“呜呜……”即便是在睡梦之中,泪水也似永无止境一般。段允琛不放心就这么把付宝宝放在家里,拦了车,他带着昏睡过去的付宝宝朝着医院去了。
“述儿,你一定不准有事,爹地和妈咪都不准你有事,不准……”低低呢喃,饶是段允琛这般平时风雨不惊的人,此际也免不得乱了阵脚。
这回出了事的,不是别人,是他的儿子,他的宝贝啊!他甚至记得,小家伙第一次被他哄骗着喊了’爹地‘之时,他跟个傻子似的乐得不行。
手术中的信号一直亮着,段家付家两头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走廊之上没有人说话,每个人脸上皆是凝重。
该追查的,早已派去。段家家大业大,平日里招惹了谁不是不可能,可是能这样下杀手的,该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至于此?
若真是恨,又何苦冲着一个无辜稚儿,一个两手不管段家恩怨的段少扬去。听医生说,若非段少扬将小家伙给环得紧紧的,段少扬估摸着也不至于伤得这样重。可即便如此,小小的人儿同样逃不过血肉模糊的下场。
“畜生!若是找出了是谁干的这事,我们段家绝不放过!”说话的是段云天。这些年来隐忍退让,几乎要让人忘记了他当年也是头铁血雄狮。
付宝宝醒来后没有再哭了,她只是默默地盯着手术室,心内不停地幻想着,很快医生就会出来了,然后医生会对她说一句“病人已经脱险了”。
可是,为什么医生还不出来,为什么呀……
她没有想过要害谁,更不曾与人交恶,若是有,也不过是江心透那一类。她不想再想了,除了让自己的儿子好起来,她不想再去计较什么了。
起身,跪倒在地。凝视着那手术室的大门,付宝宝阖了眼,在心内不停地念着:求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让段少扬好好地活下去。他们都是不该死之人,只有我,只有我是多余的。我愿意死,如果上天能听到我的请求的话,我愿意以死,以此换我儿子和段少扬的平安。仿佛一个魔咒,付宝宝念着,念着,一遍又一遍,最后终于念出了声。
“我可以死,但是他们不可以,我可以死的,但是不能让他们死……”
“老婆,你起来,别再说了,别再说了,都会好起来的,述儿和大堂哥都会好起来的。你累了,睡一觉好不好?老婆,你先睡一觉好不好,你困了……”是谁,是谁在打扰她?付宝宝不听,不要听人家的阻挠。不听,除了她,这个世界上谁都不是多余的,只有她,只有她多活了一世,是她占有了别人的身体,是她……就算要报应,也该报应在她的身上的。
“宝宝丫头,你起来好不好?不要让妈咪担心了,宝宝丫头,起来,你该去睡会的,述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丫头,熊爸爸不是带小家伙去给人看过相吗?算命的说述儿一辈子会平安度过的,他不会有事的,丫头,听爸妈的话,去睡一下好吗?你还怀着孕呢,不能这么操劳的。”
“丫头,去休息会,述儿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
越来越多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旋,越来,越多!
付宝宝眼角两行清泪直直坠下,湿了衣襟,乱了心弦。
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事无辜,什么是罪恶……她只知道,她的儿子,她一定要看到他醒过来,一定要看到他……像以往那样,乖乖地喊他一声妈咪,那样温暖,那样可爱,那样俏皮,那样鲜活,那样有生气,那样动力活泼。
医生出来了一趟,说是有人需要输血,然后段允琛进去了。他出来时,一张俊脸惨白,却还是蹲下身,低声哄劝着自己的妻子,“妞儿,你要乖乖地听话好不好?瞧,你肚子里的小宝宝在说她想睡觉了呢,我陪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这样勉强,这样痛,却还是不能不……劝着自己的妻子离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