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江四九忽然想起了左慈的话,觉得似乎可以说服小蚕,于是道:“小蚕,你跟在王司徒身边也已多年了,以你对他的了解,你真的认为他在朝廷之中能容得下吕布?”
小蚕的脸色一变,她本已十分专注地望着曹昂的双肩,只等他一动,就立刻出手,但江四九问了这一句之后,她的双眼就忍不住朝江四九去了。
原本她不是这么容易受影响的人,但此刻不知为何,她忽觉自己很容易受江四九左右。她甚至真的思考起江四九的话来:王司徒与吕布二人……
江四九又道:“我对他们两个,真的有那么重要?吕布他难道不会考虑,他杀了董卓之后,在董卓旧部下那里,还能有多少威信?他不跟王司徒合作又能怎么样呢?——小蚕!其实无论王司徒能不能跟吕布合作,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
接着她长叹了一声,喃喃地道:“……其实一开始,就已经不需要我了。”
这句话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只传进了她自己和曹昂的耳内。曹昂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说,但还是把她又搂紧了一些。
小蚕听了她的话,本已有些软化,但见曹昂如此动作,眼中猛然燃起了火花。她似被曹昂与江四九的亲密,又激起了怒焰。
但是,看得出她在极力控制自己。尽管浑身微微发抖,但她最终只长叹了一声,移开了双眼,放下了长剑,接着一言未发,足尖轻点,身体已往后飘去。
曹昂与江四九望着她的身影,不觉面面相觑。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好奇了。既然无人阻止,曹昂一掌拍在马臀上,坐下的神驹“咴咴”一声,飞驰而去。
他不取驰道去长安,却仍向东奔去。江四九完全不懂得方位,将一切都交给了曹昂。
她已经没有其他可依靠的人了。但是,她却也并不是因为无可依靠才跟着曹昂的——除了曹昂,原本她还有许多别的选择。
本来她可以留下来,也可以跟着左慈一起走。
但她最终却坐在曹昂的马上,斩断不可回忆的过去,再一起奔向遥不可及的未来。
那只是因为,在这里的所有人当中,她似乎只剩下曹昂可以信任。尽管两人此前只见了两次面,却似已可互相交托生命了。
就在刚才,就在他不顾一切的救她之时,在她全然地相信他之时。
马儿足足跑了两个多时辰才停下,江四九被颠得七荤八素,马一停下来,她顾不得去看到了哪里,便一手扶住曹昂,一手捣住胸口,狂呕起来。
直到胃里的东西都呕得干干净净,呕得连酸水都出来的时候,江四九还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脑袋模模糊糊、晕晕乎乎,
一只手在有节奏地轻轻地抚摸她的背部,另一只手,递过来一只水袋,头顶传来曹昂温存的声音:
“喝点水吧,漱漱口。”
江四九拿过水袋,仰起脖子,咕噜噜灌了一大口,漱清了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又俯□子,把脏水吐了出去,长出了一口气:“呼——我从来不知道,原来骑马是这么难受的事!”
她转头,把水袋还给曹昂,却见后者看向她的眼神里,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不禁讶道:“你怎么了?”
曹昂身体微微一震,这才接过水袋,笑道:“没有什么。”
接着,他先下了马,再把不会下马的江四九抱下马来。
江四九问道:“怎么,我们不用赶路了吗?”
曹昂把马牵到一边:“当然要赶,不过吕布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所以我们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赶路吧。”
江四九这才发现,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一个密林之中的小空地上。
夕阳如轮,密林蓊郁。点点碎金从曹昂的金盔上揉散开来,散在他健瘦的身体与汗湿了的肌肉滚滚的黑马之上,组成一个极为壮伟豪健的画面。
江四九忽然有了一种江山千古与英雄年少的强烈对比。
同时,她也感觉到,自己在这幅画面之前的渺小与无能。
曹昂说,她是貂蝉,她会的东西很多,其实貂蝉会的,她一样都不会。左慈说起貂蝉在什么地方都如鱼得水之时,她就已经感觉到有些失落了。
总有一种身在这个世界之外的感觉,一种还无法完全融入这个世界的感觉。
这充满了刀光剑影英雄豪侠的世界,如果站在这之外欣赏的话,可能自己会觉得也豪气干云。
但是……
但是什么呢?
曹昂系好马后,拿了干粮,转身去看江四九,却见她的艳容之上,又出现了些微的清愁。
她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他身后的夕阳。
夕阳冷落,残照当头。
但今天是十五月圆之夜,哪怕是到了夜晚,还是可以赶路的。
他现在向东而行,准备越过冀州,赶往东郡,将她带到自己父亲所在的地方。
想到这里,曹昂忽然想起了父亲曹操临来要他一定要带走貂蝉的嘱咐,不禁稍感为难地叹了口气。
但是父亲对她,肯定只是看中她的美貌而已,他那喜好美姬的习惯,真是到哪里都不曾改变过。
他肯定不知道,在她的美貌之下,隐藏着多么可爱的个性,以及自我牺牲的巨大勇气。
但即使他知道这些,他也不会懂得欣赏和尊重的。因为父亲对于女人虽然不错,但是身为一方豪雄,他对于女人绝对不会专一,也不可能动真情。
但既不是心头所好,那么哪怕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