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了?”桑大伟笑得很意外。
“我都要结婚了,这十几年转转眼竟然就过去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怀念我曾经最厌倦的漫长的童年,那时候虽然日子苦一些,却活得恣意肆情的,现在这日子,不愁吃不愁穿,什么都不缺,反倒觉得没有一点劲儿。”
桑红有些苦恼,这也确实是她有感而发。
“唉,咱爷俩这一辈子果然都是吃苦受虐的命,你这样,爸爸也有这感觉;
虽然住在你外公家里,住着从来都没有住过的大房子,吃着从来都没有吃过的好东西,衣食无忧,身边的人也都是和气地相处着,我却总有点不踏实的感觉;
就说吧,我曾经最大的一个梦想,就是给咱们家的小房子里安个大空调,冬天再也不用冻得畏畏缩缩;
现在真的住到这冬天一点也不嫌冷的大房子里,却没有一点惊喜;
这几天做梦还梦到咱们那小窝,很久都没有回去过了,也不知道家里有什么变化没有,快过年了,赶上经济危机,听说小地方的贼都很猖獗的,会不会把咱家给扫荡了?”
桑大伟似乎是在说笑话,桑红却明白他是在担心,就像爸爸了解她一样,她更了解常年混迹底层的爸爸。
担心那些即将从国外回来的亲戚,那些和妈妈的气质类型更接近的兄弟姐妹,那种格格不入,会一点点地更真实地放大,会让他自惭形秽到手足无措。
“爸,想家了你就和妈妈一起回去吧,等舅舅姨妈们都回来了,你们再过来也行,我看你在这里住着,整天束手束脚地不舒坦,外公的身体多硬朗,哪里就需要你鞍前马后地孝顺了,你也不要太委屈自己。”
“这样——你觉得合适吗?”桑大伟听到桑红说这样的话,显然很出乎预料。
“合适啊,你的生活是自己的,在哪里过得舒坦就在哪里,在外公家好,就住着;住得厌烦了,就回家住些天,这不单是你需要调整,我觉得外公是不是也需要调整?
就像小燕子一样,春天来了飞来,是人家屋檐下住几个月,到人有些想要生厌烦的时候,转身离开了,等到明天天暖和了,重新飞来;
这样不是很好的相处方式吗?”
桑红给他打个比方,告诉他回去未必不好。
“你觉得你妈会想回去吗?”桑大伟有些拿不准,“她都成了大家的小姐了,看看你外公给你送礼金的爽快劲儿,他对你妈自然也不会小气,她现在还能看上咱们那小窝?”
“呵呵,你要打算回去,这事儿我和妈妈商量,常言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你们回去了,找一处环境好的地方买新房,我的礼金都给你们养老,没事就去打点小牌,喝点小酒,妈妈出去跳跳舞,和街坊邻居聊聊天,多好的生活!
看看现在,这宅院太深了,家业太大了,你们俩在众目睽睽之下,都活得多拘谨。”
桑红说话很爽快,她很快就打定主意,一定要让爸爸妈妈远离这是非窝。
她和宋书煜的婚事,感兴趣的人太多了,任何一件事被恶意炒作,都有可能要了妈妈的命,她不孝顺就算了,难道还能因为她再把妈妈害死吗?
“真的,红红,你真是爸爸贴心的小棉袄啊,你能说服妈妈也回去住些天就太好了,爸爸真的很想家,想那熙熙攘攘的早市,想那说说笑笑的街坊邻居,想那曾经让我混吃混喝的小饭馆,想那打牌让我赊账的棋牌室……”
桑大伟笑得合不拢嘴巴,口中念叨着,眼神里充满了神往。
“爸,别说了,你说得我都开始想家了。”桑红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头,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撒娇。
桑大伟呵呵傻笑着,全然没有看到桑红眼里隐约的泪光。
林青燃的复查很仔细,医生很清楚地告诉他们,手术很成功,以后只要不大悲大喜,休养一年半载的,洗衣做饭都能行。
林青燃有些神色漠然地勾勾唇角,对医生的辛苦和热诚表示谢意,那份预料之中的喜悦,丝毫都没有显示出来,桑红冷静地瞧着她,忽然觉得她有些陌生。
往常即便她身体不好,看到他们爷儿俩也都是眉眼弯弯带着发自心底的恬静的笑意,可是这些天不知道怎么了,她的精神有些恍惚,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再仔细地想想,妈妈的反常就是从那晚和张云萍一起吃饭回来后开始的,那晚她毫无耐性地赶自己回宋书煜那里,后来就一直避着单独和自己相处,每次回来,看到她常常都是呆在院内的大花圃里修整花草。
坐上了车,一家三口回了家,到了离家不远的一处街心公园,桑红让司机停了车。对林青燃说:“妈,今天天气多好了,咱们俩去公园里散散心好不好?”
林青燃不假思索地摇摇头:“回去吧,出来这一趟我都累了。”
“就一会儿,妈妈,行不?”桑红无奈地撒娇。
“青燃,红红很快就出嫁了,你就别惹她不开心了,一起去那里转一会。”
桑大伟知道她在寻找和妈妈单独说话的时机,连忙帮腔。
“嗯,就一小会儿,咱们说说悄悄话,转一圈就出来。”桑红一再强调。
林青燃实在不想去,她生怕桑红找到了机会问她那晚遇到的男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