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老天终于看不过眼这人间惨剧,将那对母子慢慢地送到了伊南娜的手上。伊南娜摸到一只被河水泡得冰凉的手,绷紧了双腿腰部发力,终于把这对漂流的人拉到了树枝下。

那个结着双辫的年轻母亲,就着伊南娜拽住她的姿势,另一只手把自己尚未满百天的孩子尽力托举起来。伊南娜在风里大声嘶吼着,让一边待着的萨鲁赶紧探身去捞孩子。

结果萨鲁的手指刚刚触碰到孩子胡乱挥舞的小手,一个巨大的浪头几乎要将树枝上的几人统统掀翻,萨鲁拨开眼前的湿发再睁眼时,手里只有一层亚麻的裹布,孩子隐约可见随着浪头漂远了。

那个年轻的母亲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开始拼命挣脱伊南娜的手,她若是去追孩子,必然是死路一条,伊南娜又怎么肯放手,她都辨不清自己脸上**的是河水还是泪水,那女人抠挖着她的手,可伊南娜就是不松开。

伊南娜往后已经不记得那个年轻母亲的脸,但她仍能时不时记起那双绝望而又执着的棕色眸子。

她不及反应,就被那个女人咬住了手,她起初咬得不重,只是想让伊南娜放手。可伊南娜一点劲儿也不松,两人对视着,她分明看见了伊南娜的口型,虽然那恳求的话语被淹没在涛声里,伊南娜对她说:“求求你,跟我上来!”

可是这个母亲丝毫不为所动,她咬得越发用力,森森的牙齿几乎尖利入骨。伊兹密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提起力气就将伊南娜整个抱回来,让萨鲁稳住她,然后去掰伊南娜的手。

伊南娜的手内外两侧印了两圈半圆的齿痕,鲜红的伤口里渗着河里的污泥,伊兹密也顾不得她是不是痛,在她肘部狠狠敲了一下,伊南娜只感到手臂一麻,那个女人转眼就飘出了老远。

她像个木头一样被两个男人拖上树去,愣愣的半天没有讲话。

伊兹密被她拖累得也几乎在树上倒挂了半天,这会儿脸色也百里发红,头晕目眩地半晌说不出话来;萨鲁是腓尼基王室,心肠也不见得比伊兹密软和多少,但刚刚一个婴孩活生生地被从自己手上卷掉,他心头也好一阵怅然失落。

一时之间,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累得直喘气的声音。

气终于喘匀了,伊兹密伸手将伊南娜拖到身边,让她靠在树杆上,撩开她脸上的湿发,只觉得她眼珠乌沉沉的触目惊心。他细细看了下她的伤势,手臂上有被亚述士兵划的一道伤口,被河水泡得发白,伤口边缘有些泥巴,手掌上是深深的咬痕,正在往外渗着新鲜的血迹。

他又掀了伊南娜的裙摆到腰上,,整条腿上满是刮擦的血痕,薄薄的皮肤像一层层木屑翻卷着。而伊兹密做的这些动作,她好像都无知无觉、全没有反抗。伊兹密想到昨晚他看向伊南娜□在外的肌肤时,她不时怨怪怒目的表情,又对比现在的麻木不仁,突然就觉得有些恼怒:这个蠢货!

萨鲁在他背后探了探脑袋,很是痛惜地摇头:“好好一个女人,怎么搞成这样?”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随身的伤药,扔给伊兹密:“我带着防身的,给她搽一点,虽然比不上皇宫里的名贵,关键时候也能保命。等水退了,我们就各走各路吧。”

伊兹密接过来捏在手里,嘴角泛起点冷笑:“这亚述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灵,竟然遭此灭顶之灾,你要是回到腓尼基筹备得当,还能好生发一笔横财。这水不知淹死了多少人,侥幸幸存的恐怕也命不长久。历来洪水过后得疫病的人比淹死的还要多,亚述历年积攒的粮食被水一泡,轻则发芽重则霉变,过了秋日不知还要饿死多少人。”

萨鲁觉得伊兹密反常话多,倒是像要开解谁似的,但这么一说,那歪在树杆的人的确动了动,好像是听进去了些,他觉得这两个人颇为有趣,便接口道:“是啊,活下来的人世道更加艰难,若是碰上我这等哄抬物价的奸商,那还真不如早早死了才好呢!至于亚尔安,到时候要对你和拉格修王卑躬屈膝,寻求支援,不过他脸皮一向厚,应该不难的啦!”

这两人说的是大实话,可是这话说出来就令人厌恶,伊南娜越发讨厌这个打起仗来肢体横飞、死起人来得不到丝毫怜悯的世界。

“呸,这世上哪有神灵,若有神灵,也不会眷顾这样冷酷的世道!”伊南娜的睫毛滴下水来,只有她知道那滴水是热的,睫毛下的黑眸冷冰冰的慑人:“这分明就是人造的孽!”

萨鲁不解:“有谁能有这个能力令河水改道,这分明是因为亚尔安囚禁尼罗河女儿,引得河神大发雷霆了……”

伊兹密已在伊南娜身上见识过太多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事情,因此对于伊南娜的句句嘲讽,他反而很严肃地对待:“苏卡姆姆,慎言,不可不敬神。但这若是有蹊跷,你也该说出来,要是有人能使出这等战术,那么大绿海沿岸数国岂不是都垂垂危矣?”

这人永远只担心比泰多如何,除了比泰多外这世上的人就是他脚下的灰尘,要不然怎么就能冷酷地掰开她的手,活生生看着一条生命就那么没了,伊南娜口中不无讽刺:“伊兹密王子,分明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干的好事呀!凯罗尔虽然没能逃出亚述,但她在宴会大厅消失的那段时间足够她通过奸细找到埃及兵了。城外数千埃及兵驻扎,只因曼菲士王被困而束手无策,只要凯罗尔一声令下,一夜之间伐木劈树,只要堵住底格里斯河下游的之流,以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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