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狠心,李有才再次厚着脸皮踏进了张汉民的家。张汉民是地道的本地人,从他爷爷那辈起,就住在张家窑。他家还好,有十几亩自家的山地。没有租种大地主陈广福的地。在张家窑这座小山村里,日子过得还好一些。他和李有才认识,还缘于十几年前的一次事故,那天,张汉民赶着自家的那头老黄牛,去背坡耕种,走到山半腰,原本晴好的天气,忽然变了脸,一阵狂风吹起,接着天空乌云翻滚,电闪雷鸣,暴雨突降,那头老黄牛受了惊吓,撩开蹄子,顺着背坡的山道,就跑下去。张汉民急忙去拦牛,不小心,失脚从山畔畔上掉下去,幸好被拦腰的一颗毛榉树挂住了衣服,情急之下,张汉民伸出双手,抓住了脆弱的树枝,那颗脆弱的树枝,吊着他的身体,吱呀呀地乱晃,眼看就要折断了,张汉民吓得大喊救命,就在这危急关头,路过这里的李有才听到了张汉民的喊声,于是,不顾一切,攀着崖壁,把张汉民救了上来。从此后,他们就成了好朋友。每逢年节。两家人都要互相拜年,
自从李有才的女儿患上了痨病,张汉民也帮过他们,后来,李有才的老婆被狗熊咬伤,还是张汉民借了钱给他。这眼看要过年了,李有才实在没办法,再次来找张汉民借钱。
张汉民也没有多余的钱可借,但他是个讲义气的人,既然李有才上门来借,也不能让他失望而回,于是,张汉民一边安慰李有才,一边自己去村子其他人家,给李有才借钱,张汉民在村子里的人缘好。大家也肯借钱给他,就这样,走了好几家,终于借到了几十块铜板。当李有才手拿着张汉民为他借到的铜钱时,激动的一个劲的说:“我一定还你,我一定还你。”
从张家窑回来,刚进自己的院子,就听见自家屋里传来老婆张翠萍一声声嘶哑的哭声。李有才急忙推门而入,他看见老婆翠萍正趴在女儿的炕上,痛苦地哭喊者女儿艳梅的小名——“梅梅,梅梅,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们啊,你睁开眼,看看妈妈吧。你爸爸去借钱给你买药,一定会治好你的病,梅梅,梅梅,我的女儿,你醒醒啊——。“
李有才大惊,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女儿带着病痛的折磨,离开了他们。
于是,李有才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扑倒女儿的炕前,伸手捧起女儿早已冰冷的脸,哭泣着:“我的孩子啊,你这是怎么啦。孩子,看,爸给你借到钱了。爸给你去看病,一定会给你治好病,孩子,你睁开眼看看啊,看,这就是钱,这就是——。”
李有才傻傻地愣在那里,捧着女儿冰凉的脸蛋的手也慢慢松开了。另一只手摸出来的从张汉民家借来的那几个铜钱从手中滑落下来,掉在地上。散落开来。
儿子铁蛋也跪在了姐姐的炕前,嘴里哭喊着姐姐的名字:“姐姐——。姐姐——。”
就在一家人围着死去的艳梅悲伤痛哭之际。忽听院子里一阵人喧马叫声,紧接着就传来李有才熟悉的一个声音:“李有才。李有才。”那是大地主陈广福的管家外号铁算盘刘学仁的声音。
李有才颤微微地从屋里走出来。他看见管家刘学仁的身后,一顶花轿从轿夫的肩上缓缓放下。身穿裘皮长袍,头戴狐皮帽,耳朵上套着两只狐皮耳帽,身材肥胖的大东家,本地有名的大地主陈广福从轿子里出来。
还没等李有才开口说话,就见管家刘学仁把手里拿着的那把铁算盘往李有才鼻尖一凑,大声说道:“李有才,你欠我们老爷的租子什么时候还啊。”
“大管家。大老爷,我的女儿今天死了,我家里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了,再宽限半年吧,到了夏天收庄稼时——。”
李有才话未说完,就见刘学仁把额头下的那对三角眼一瞪,挥起手中的那把铁算盘,往李有才脸上一戳,算盘刚好戳到李有才隆起的清瘦的鼻梁上,嘴里骂道:“妈的,你想赖账啊。三年租子,你都欠着。还让老爷活不活了。马上把三年的租子交清。就没你事了。”
李有才就觉得鼻梁一阵酸痛,一股凉凉的液体从鼻腔里流出来。他急忙伸出手摸了一把鼻子,手上立刻沾满了暗红的鼻血。
“你——你——,怎么打人?”一阵痛楚,李有才差点流下眼泪,他伸手捂着流血的鼻子,对刘学仁说道。
“妈的,打你,打你是轻的,再不还债,把你抓到县里去,让你坐大牢。”
“哎,李有才。”站在管家刘学仁身后的陈广福开腔了,他撇着八字胡的嘴,伸手把管家刘学仁拨开,走到李有才面前:“李有才,你租我的地也有十来年了吧。这几年,年景不好,官府年年向地方加税。要说,这税怎么着也得你们租户承担才是。我不是看你家可伶,没向你多要租子吗,可你这连年欠着我的地租不还——。”
“老爷,老爷,您对我们的好,我们一辈子都记得。您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们绝不会忘了。这几年您是知道的,连年的灾害,不是旱就涝。地里的庄稼收不上,家里老婆孩子又生病。不是我们有意拖欠你的租子,实在是没办法啊,没钱啊。老爷,求你再宽限我们半年,到夏天收麦子的时候,一定还上。”李有才惶恐地‘啪’的一下,跪在陈广福的脚下,一边给陈广福磕头,一边哀求道。
陈广福并没有把李有才看进自己的泡泡眼里。他仰着脸,眼珠往下一斜,瞥了一眼跪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