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师徒俩去远了,凤帝敛了怒气,转头看向墨溪,正欲开口,却不料心肺间剧痛袭来,苦笑一下,惨白着一张脸斜倚在榻上:
“墨溪……朵朵的身子如何了?”
“陛下还是先关心自个儿吧。”
墨溪上前坐于榻侧的梨花木椅,手一抬,袖中飞出一根银丝绕上凤帝的手腕。
“朵朵的状况比您好得多。”
神情凝重地拈指牵住银丝一头为他把脉:“您上次的余毒未清,又因压制沐春风和复活神姬损了修为,晴海之战强行催动真气受了内伤。您若再不好生调理,又不肯用雪魄,那五成沐春风恐怕也压制不住了。”
凤帝微微一笑:“雪魄炼制不易,都留给她吧。”
墨神医抬眸看了他一眼,叹道:“陛下,墨溪私下看过朵朵几次,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古怪的法子……如今不用雪魄也能压制沐春风。”
“是么?”沉凝片刻,凤帝满面倦色地揉揉额角:“那丫头古灵精怪,专喜欢捣鼓些旁门左道。墨溪,你替朕好生看着她点,不要让她由着性子胡来。”
言罢,低低咳嗽两声,嘴角又溢出血来,他取出锦帕慢慢将血抹去,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意:“还是用蟠蜥吧。”
“陛下……您等等。”墨溪将银丝收回袖中,内伤太重,显然已压制不住沐春风的发作,凤帝的面容隐于幽幽宫灯下,已苍白不见一丝活气。
墨溪心知再这样下去必出大事,立刻匆匆起身而去。
墨溪刚离开,风音便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看到凤帝胸前的血渍,眼眶一红,走到床边小声道:“陛下……用药了。”
“放着吧,等会儿再用。”睁开眼看了看他,凤帝勉强笑了一下:“先替朕更衣。”
风音将药放在桌子上,取了一件干净的广袖长袍,扶起凤帝,把他身上染血的白衣换下。
片刻之后,墨溪取了一个小皮囊回来。
皮囊上花纹繁复,内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隐隐蠕动,他将结口挑开,用刀刃在自己指间迅速划过,几滴鲜血溅落在玉石地板之上。
血腥之气慢慢散开,过了一会儿,囊中红信伸吐,一条金鳞碧目的小蛇游走而出。
这蛇周身泛金,唯有额前一抹朱砂颜色赤红如血,乃是来自昆仑的上古毒物,名蟠蜥,不忌神魔,性情凶残,见血封喉。
墨溪却并不惧怕,左手快如闪电,一晃便将蛇头制在手中。
蟠蜥顿时凶性大发,紧紧缠住他的手腕,口中毒涎蜿蜒而下。
墨溪小心挽起凤帝的衣袖,将指尖鲜血滴上他的手臂,微微松手。
那毒物一靠近血腥,张口便咬,尖牙刺入肌肤,沐春风之毒随血而出。
凤帝闷哼一声,咬牙不语。
蟠蜥贪婪地吸食他的血,突然间在墨溪手中剧烈地翻腾了几下,随即软软垂下,片刻之间,原本金鳞闪闪的蛇身化作乌黑一片。
那一刹那,跪坐榻前的风音,一点喜悦未及成形,便消失在凤帝惨白的面色中。
眼见沐春风发作日渐频繁,朵朵不让陛下碰,别的女人陛下又不要,唯有这般饮鸩止渴,若有一日蟠蜥承受不住沐春风之毒,又将如何是好?
凤帝仰面靠在榻上,仿佛疲累已极,云丝广袖落下,触得风音的手冰凉似雪,忽然间,肌肤上落来一点凉意,沿着他的手臂悄然滑落。
凤帝暗叹一声,有些吃力地抬手抚上风音的头:“朕没事,你哭什么?”
他的声音十分虚弱,低得几乎听不清晰,风音心中凄然,说不出话来,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按墨溪的嘱咐默默为他敷药。
待到伤口处理完毕,再抬头看时,却见他早已昏沉睡去。
玉石地上湿意斑驳,被泪水与鲜血浸湿的瑞兽图纹晕上暗碧的色泽,如一泓深潭幽浓,探不见底处的暗,望不到光亮的静。
风音轻轻拉起薄被给他盖上,那样近地看着凤帝沉睡的容颜,微蹙的眉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滚滚落下。
从凤帝那里收回目光,低头静静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哭得无声无息,掌心覆上宫灯的微光,使那清晰交错的纹路显得朦胧,指尖依稀有药草的芬芳。
就是这双手,七年来每日替陛下煎药……朵朵,你可知道,陛下这七年来,每每发作便痛得天翻地覆,还舍不得让你知道,怕你难过……
你只记得他的坏,可他待你的好,你半点也不记得了么?
风音跪在榻前,慢慢将脸埋在掌心,墨溪黯然良久,轻轻拍拍他的肩:“让陛下好好休息,我们出去吧。”
“……好。”风音哽咽着点点头,与墨溪一同离去。
凤帝睡得很沉,没有一丝防备地昏睡着……
“唉……夭魅,你这个样子,让本座好生为难。”
空间仿佛裂开了一样,一金发银袍的男子,从一团光晕中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他负手站在榻前,赤红的双瞳一眨不眨,几乎贪婪地盯着面色苍白,却依旧俊美得让他心跳加速的男子。
“还好你睡觉没带着那鬼面具……”痴痴低喃,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摸摸他的脸,可突然想到什么顶顶紧要的事,立马又将手收了回来。
“别发飙,我……我什么都没做。”神经质地申明一句,蹙眉想了想:“我想坐会儿,可以吧?”
虽是问话,但天魔大人喜欢自问自答:“当然可以,我们是老朋友嘛。”
说着就不客气地坐在榻上,看到昏睡中的凤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