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疲惫万分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落里面,王熙凤正抱着大姐儿同平儿玩笑,见他进来,忙把孩子交给平儿,自个儿站起身帮他扫落肩头的积雪,皱眉道:“二爷,可是又出事了?”
她本来也在贾母房中,后来因为贾琏进来,被连带着一块赶了出去,不过王熙凤那时看贾琏的脸色,便知不对,此时自然要打听一二。
夫妻多年,两人关系并不差,虽然贾母不欲声张,贾琏也没有特意瞒着王熙凤,黯然地点点头,低声道:“这次出的是大事,二老爷不知道因为什么担了不是,让万岁爷责罚了一顿,挨了板子,要在床上躺上一段时间呢。”
王熙凤大惊失色,紧了紧攥着帕子的手,急忙追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二爷打听清楚了吗?”
“打听什么,二老爷这次丢了大人,面上无光,我去问的时候只是一味叹气,也不肯多说呢。若是说问到别人头上,这是工部里面发生的事情,我哪里有这个本事呢?”贾琏自嘲地笑了一下,强打起几分精神,轻声叹息道,“刚刚史家两位侯爷来过一趟,他们也是听了风声呢。咱们四家同气连枝,又是姻亲,史家看在老太太的面上也不会袖手,特意来问了问,可惜两人空有爵位,并无实职,不然也能在外面帮着咱们探听一下风声。”
贾琏并不笨,正相反,他是人情送往上一等一的好手,嗅觉敏锐,此时隐隐觉得贾政挨打一事里里外外透着古怪,却苦于可用的消息太少,着实捉摸不透。
想到此,贾琏不禁长叹一声,垂首道:“咱们府上什么光景,你也是清楚的,阖府上下拢共二老爷头上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差事。以往林姑爷贵为扬州巡盐御史,深得帝心,不说别的,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支会咱们一声,如今姑爷去了,现在当真出了事情,连个靠得住的人都没有。”
王熙凤见他这般心灰意冷,自怨自艾,又一个劲儿叹息贾家朝中无人,思量了一下,笑道:“二爷这话可是偏了,何至于这样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不说别人,我二伯刚擢九省统制,奉旨查边,天底下再没有比这个还体面的亲戚了。”
她这番话一提醒,贾琏方有了几分喜悦,拍手道:“对,你说得没错,这才是一门好亲戚呢,我立即写信给二伯父,托他给工部尚书去函,问问到底是哪里闹出来的祸事!”
费死劲绕了这么一大圈,贾琏也是有苦说不出,他真心觉得贾政不靠谱,别说人家此时也成了锯了嘴的葫芦,这么重要的事情就因为丢面子,一个字都不肯透露,就算贾政肯说了,必然多有推卸塞责之语,贾琏也不敢全然相信。
王熙凤眉尖一簇,眼中有一道极为凌厉的冷光滑过,问道:“二爷,我感觉有几分不对呢,事情怎么就那么那么巧的,前脚二老爷举着棍子要打林家兄弟,转眼自己就让人打了,还是让着万岁爷给打了?”
贾琏原本正自低头解灰鼠裘上的盘扣,听了这句话,猛地抬头看向她,笑道:“这正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有个事情没有告诉你呢,二老爷挨打是在工部,工部尚书汪由敦汪大人,正是咱们林姑爷的同窗旧友,我打听得消息,昔日林姑爷在世时,两人关系相当和睦,林姑爷离京将近二十载,仍然没有断了联系。”
他原是已经自行否定了这一种可能,没想到王熙凤也觉出蹊跷来,长叹一声道:“不过你也说了,这次是万岁爷责罚得二老爷,很不干汪大人的事情呢。”
“二爷这是魔怔了,怎么就想不明白?”王熙凤得意地伸出食指,弯曲指节轻轻在他脸上刮了几下,柔腻的肌肤叫贾琏心头一动,“你们爷们的事儿,我是不清楚的,不过单说管家,这种小勾当也很多呢,譬如府上哪个婆子得罪了我,我又不好直接下手,难道就不会去找老太太太太拿主意?”
贾琏经她这么一说,顿觉茅塞顿开,顿足道:“正是这样的道理,工部尚书掌管一部所有官员的信息,只消他在皇上面前挑拨几句,皇上自然会改变对二老爷的看法!”
说到最后又有些咬牙切齿,“这可真是亲外甥亲表弟,怎么就干得出来这种事情,倒下手去害二老爷,当时不是也没伤着他们一根毫毛吗?”
王熙凤看了他半晌,“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艳丽的嘴角上扬,轻哼道:“也是他们的本事了,我对朝中之事一无所知,却也猜得出工部尚书官职不小,能使唤动那什么劳什子的汪大人,林表弟也是舌绽莲花,心机深沉之辈了。”
“目前事情也不能下定论,且先记着,别在老太太面前漏出来,万一冤枉了他们,也伤了亲戚情分。”贾琏思量了一会儿,下了最终决断,“我会找人盯着林家这次的年礼,若然他们给汪大人送了重礼,可见必是有蹊跷的。”
“哪里还用得着二爷亲自找人呢?二太太早就先一步派了人去呢,”王熙凤眯了眯眼睛,上挑的眉梢带出几分厉害,“这位管家太太,是认准了林表弟手上的银子,自然要先探探底了。”
自从林璐把人参养荣丸的事情对她扯开后,王熙凤心中对王夫人就起了芥蒂,此时说起来也很有几分不屑。
贾琏自然知道确实有这回事,不过这是贾政他媳妇自己的主意,他一个做侄子的也不好多说,只是叮嘱王熙凤道:“二太太自己动了念头,就叫她自己披挂上阵,你别在这里面搅混水?”
“本来是打算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