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璐拉着林琳走上嘉木舍茶馆二楼,原本正一脸焦急坐在窗边位置等待的海兰察眼睛一亮,松了口气,急忙起身问道:“怎么现在才过来,我还以为你要失约了呢。”

他稍稍对着林璐抱怨了一句,就立刻看向林琳,客气万分地拱手道:“林二公子,久仰大名,一直无缘未曾得见,今日方得偿所愿,果然是龙标凤仪,不同寻常。”

林璐忍了半天没能忍住,一下子喷笑了出来,这么文绉绉、酸溜溜的话,跟海兰察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不符,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背诵下来的,也亏其能说得出口。

他转念一想,海兰察对林琳的态度郑重到格外虚假的程度,显然知道了某些事情,这样的反应如今对他们有益。

海兰察黝黑的脸盘胀得通红,又见林琳并不接话,更添了三分尴尬,半天才讷讷道:“两位请坐,我已经点了单,因为二位未到,便未端上来,我现在立刻叫小二上茶。”

林璐给了他胳膊一下,笑道:“好兄弟,不用这么拘谨,咱们平日里怎么样,现在怎么样就可以,和尚对这些虚礼都是不挑的。”

海兰察额头有点冒汗,下意识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他倒是确实不想拘谨,实在是现在顶头上司就在对面看着,由不得得在虚礼客套上多下点功夫。

林璐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只权当不知,招呼着林琳坐下后,才很自然地转身给自己拉出一把凳子,眼光不着痕迹向窗户外面扫过。

街道对面是一栋两层小房,不知道是谁家的仓库,窗户是开着的,垂下帘子来,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林璐只是粗略扫了一眼,隐约觉得那帘幕似乎是特制的,只能从单一一面看到另一面,心下了然,桌子对面的海兰察笑了笑:“咱们昨天聊到哪里了?”

聊到你千万要把人带过来了,海兰察忍不住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快要流下来的汗水,噎了一下才说道:“说到前年的恩科了。”

骗人,你要是跟我说恩科,小爷早就翻脸了,林璐翻了个白眼,知道他也是好意,谈论春闱大事总比谈论谁家的丫鬟漂亮能够得到高分,因此也没有戳破,点头道:“对,可不是,正好就是说到这里了,还不带继续说下去,你家中小厮来寻,便散了。”

海兰察点点头,正想说下去,突然间愣住了,抬手遮住嘴巴,不叫对面的人看到,小声问道:“今科状元叫什么来着?”

林璐睁圆了眼睛,同样愣了一下才小声道:“和尚,这个问题我就托付给你了。”

“乾隆十九年甲戊科顾麟。”林琳嘴角哆嗦了一下,忍不住连带着鄙夷了两个人,“装正经之前也不做好准备工作,你们也不嫌丢人。”

不嫌丢人的两个人之一深深把头埋到了桌子上,海兰察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大,就没有这么尴尬失态的时候。

他在来之前确确实实把状元榜眼探花前三甲的名字背下来了,不过他跟林璐是同一类人,压根就没有这方面的细胞,背下来转眼间就忘干净了,话到嘴边就没词了。

不嫌丢人之二的林璐笑嘻嘻道:“数你聪明,记名字记得这么清楚。”

林琳长长叹了一口气,跟这么两个人,实在是找不到共同语言,他对于谈论恩科什么的也确实没有兴趣,直白的说,他对于任何话题其实都没有兴趣。

林琳不喜欢说话,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更习惯把想法压在心底,更何况跟这两个人,也着实没有可说的东西。

林璐的目光一直似有若无在街道上扫视,突然眼前一亮,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嘴唇不动,从腹腔里发出细细的声音:“薛蟠来了。”

林琳跟着朝下看了一眼,翘起唇角问道:“你引过来的?”

“虎牢引过来的,”林璐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万分无辜,黑溜溜的眼睛欢快愉悦地眨巴着,“好戏来了,看门口看门口。”

林琳哭笑不得,跟着他一块转头看向楼梯口,正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的紫衣男子走了上来。

清朝不剃发的男子除了道士就是戏子,看此人窈窕妖娆身段,神彩飘逸,秀色夺人,衣着光鲜,自然跟道士之类的清苦职业扯不上关系。

“我听说,薛蟠对当红戏子蒋玉菡念念不忘,不过后来忠顺王爷不再允许蒋玉菡唱外台了,薛蟠就一直无缘得见,对此长吁短叹,很是可惜。”林璐咧嘴不怀好意笑了起来,“看,长得像吗?我跟着海兰察听过一次蒋玉菡的戏,见过真人,我临时用肠衣做了个头套,让虎牢找个身形脸型都相符的人,把薛蟠引过来的。”

两栋房子之间毕竟一街之隔,况且这条繁华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居于对面房屋是不可能听到这面说话的,林璐初步推测对方有懂得唇语之人,是以张嘴只是发笑,另从腹腔里发出声音。

林琳没有出声,静静看着那位紫衣美人步步生莲花,一扭三绕从自己这桌走过,在紧挨着的空桌子上坐下。

林璐从街道上看到薛蟠急急冲进茶舍,抓着茶杯无声大笑三下,一侧头看向海兰察,故作惊讶道:“哟,这是怎么了,出了这一脑门的汗,是咸的还是淡的啊?”

咸的是热汗,淡的是冷汗,海兰察又抹了一把额头,用茶盖子遮住嘴巴,咬紧牙根道:“你到底在搞什么,生怕玩不死我对不对?”

林璐笑得眉目弯弯,没有出声。

在他的计划中,应该先是薛蟠跑去跟那位美人搭讪,美人不胜其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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