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如逃也似的一出院门,就挣开秦风的手。谎言说一千遍便会成真,刚才被老太太一口一个“风儿媳妇儿”地叫着,这一小会儿下来,和秦风之间的距离仿佛近了许多,那种一直存在的若有若无的隔阂没了,拨云见月般明晰起来。
她一路低眉敛目,机械地迈动双腿。秦风也沉默不语。进了卧房,林小如便往椅中一窝,听到秦风在外面吩咐请大夫,也没加阻止。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可过场是要走的,有孕无孕,他们父子等着消息哩。
秦风进来,在她对面坐下,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有两次甚至飞快滑过她小腹。
秦风一定是在怀疑什么吧?老太太的话无疑已在他心中种下了蛊,毕竟他们只是有名无实,而自己和齐雪一起外出过。不过,他的表现已经够绅士了,没有翻脸也没有质问,是无所谓还是想着结果出来再狠狠找她清算?
不想探究他眼中的东西,林小如索性阖上眼帘。她心中苦笑,又隐隐有些遗憾,秦风究竟是哪种表现,无疑她最终都不会知道。
二人枯坐着。不多时,石榴带着位五十多岁的大夫进来。林小如平静地伸出手,搁在棉垫上。在秦风的注视下,老大夫对林小如的脸看了几眼,又让她伸出舌头看了看,最后道声得罪,伸出两指搭在林小如手腕上。
林小如看到,这一刻,秦风的双瞳陡地紧缩,屏住呼吸看着老大夫。随着大夫手指在林小如腕上停留的时间延长,他抓着扶手的双手越来越用力,骨节泛白,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微颤。
他终究还是在意的。毕竟若真如老太太所料,哪个男人能容忍这种事?以前无人当面提及,还可以自欺欺人地选择不去想。可现在……换上她,也会怀疑会愤怒。
所以,她不怪他,也不恨他。
老大夫终于缩回手,只是眉头仍然皱着:“少夫人身子无碍,只是脉动比平常人慢了好些。”
林小如一笑,这老大夫把脉倒准,她一向心动过缓,曾有医生以为她是运动员或者怀疑她串有心肌炎。
“请问大夫,脉动慢对身体有影响吗?”秦风急急追问。
“理应无碍。各人体质不同,特殊情况也是有的。我观少夫人,身体康健,只是有些寒凉。”老大夫解释。
秦风长长吐出口气,双手慢慢泄去力道。
“烦大夫再仔细看看,我夫人今天只是转了几下,就头晕要吐。”他不放心地说。
林小如疑惑地看着秦风。他到底是真关心还是借此打探什么?
“大凡人转来转去后都会有些头晕恶心,少夫人只是特别敏感更容易头晕,以后只要注意转动时别太频繁别太快太猛就好。”
“如此,谢过大夫。”秦风像是彻底放下心来,客气地说,忽然又想到什么,看了林小如一眼,期期艾艾地说,“秦风还有一事想要讨教大夫。”
“秦公子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大夫耐心地等待。
“适才大夫说我夫人身子有些寒凉,这种体质可否不易,不易……”秦风脸颊飞红,就是说不出。
林小如心中一惊。秦风,想问什么?
“公子可是担心子嗣?”老大夫人精,见秦风吞吞吐吐,心中已然明了,呵呵一笑说,“老夫行医数十载,不孕的女子见过不少,各种原因都有。若少夫人只是体质寒凉不易受孕,慢慢调理就好。公子和夫人都年轻,也不着急不是?”
“如此,秦风谢过大夫。石榴,叫管家将诊金送到东厅去。”秦风有些不好意思地送大夫出去。
林小如呯呯乱跳的心这才平复。好在,老大夫没断然否定,和安悦说的也差不太多,不然,可是对不住安悦了。
发了会愣,林小如转头看到镜中的自己,想到早上秦风说的话,一阵心烦,叫香草打来热水,三下五除二将脸上的妆容洗了个干干净净,又换掉皮袄,正要连腕间的玉镯一并褪下,想想还是作罢。
少顷,秦风回转,见林小如这个样子,微微一怔。
石榴和香草见二人没有吩咐,互相打了个眼色,双双退下。
“洗脸了?”秦风坐下,看了林小如一会,问。
“不洗干吗,没的叫人难受不成?”林小如扁扁嘴。
秦风见她这样说,知她是针对自己早上说过的话,动动嘴角,没有多说。
默了一会,林小如心中更烦,望着他说:“大夫来过了,你反倒不安了吧?”
“何以这样说?”秦风不解地问。
装傻?林小如一哂道:“听了叔祖母的话,我又没病,难道你不怀疑我和别的男……”
“你胡说什么!”秦风出声阻止她往下说。
不许她说?怕被说中心思?林小如眼神变冷,淡淡地说:“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你便是如此想过又有什么,我也不会怪你……”
“小如!”话未说完,便被再度阻止,秦风起身挨着她坐下,放缓语气说,“我什么也没想过,你也别胡思乱想。”
是么?林小如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我真的只是担心你,怕你头伤未愈。”秦风将她散落下来的一束额发顺了顺。
林小如嘴角一挑。他倒真会欺人也自欺,若果什么也没想,先前听到叔祖母说她有喜时为何涨红了脸,难道那不是觉得屈辱的缘故?
她紧紧盯着秦风的眼,那眼神仍深而亮,亳不闪躲。明明知道不需在意他的想法,她仍忍不住问:“是不在意还是太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