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意之应声回头,目光朝她望来,待眼神触及到了她满面的红肿,他那深黑的瞳孔里,却并不像二皇子瞳孔内那般惊愕与鄙然,反倒是深沉之中,夹杂着半分令人看不明白的情绪。
他也并未言话,反倒是就这么一直盯着长玥。
待时辰渐逝,长玥终于是耐性耗尽,正要出口而言,不料萧意之突然抬手,触上了她的头顶。
长玥瞳孔骤然一缩,内力猛显,身子顿时腾升而起,足足朝后飞跃了十米才停下。
待站定,她满目冷沉与戒备的望着他,萧意之则是深深观她,脸色仍是有些苍白,而那抬起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
“本王,仅是想为扶玉姑娘打散这宫女的发鬓。”二人无声之中对峙,不久后,萧意之终于出声。
他的语气,竟比方才还要来得复杂与幽远,无形之中,那一股子莫名的苍凉之感也是越发的盛了几许。
长玥面上的戒备分毫不松,对他这话,也是全然不信。
她冷眼观他,仅是道:“不劳王爷费心,扶玉,自行打散发鬓便是。”
嗓音一落,眼睛仍是冷然戒备的盯他,手指则是应声而动,开始解着头上的发鬓。
片刻,那繁复但却梳得颇为相像的宫女发鬓被长玥迅速打散,而后又手指微动,墨发缠绕,随意的将自己的头发微微而挽。
待一切完毕,长玥放下手来,终于是将目光朝萧意之面上挪开,却正于这时,萧意之突然幽远出声,“扶玉姑娘,是本王见得的第二个将宫女发鬓梳得如此正派逼真之人。”
长玥淡道:“扶玉虽为山野之人,但记忆与模仿之力不差。方才发鬓,倒让王爷见笑。”
这话一落,抬眸扫他,眼见他薄唇一动,又要言话,长玥神色微动,先他一步再度出声,“天色已是不早,扶玉倒该立即入得御花园内与我家宫主汇合。若是王爷还有雅兴在此处站定赏景,亦或是自得吹风,便请恕扶玉不便作陪,先行一步了。”
嗓音一落,正要不顾他反应的淡然往前,然而足下刚行几步,身后却突然有脚步声缓然跟来。
长玥神色微动,也未回头观望,足下,依旧平缓往前,姿态清然无波。
身后之人,步伐也是缓慢平和,不急不慢,然而不知为何,却莫名的让人觉得略微压抑与厚重。
一路上,寒风浮动,小道蜿蜒,隐约中,寒梅的冷香扑鼻而来,略微带着半分沁人心脾。
跟在身后的萧意之,一路跟来,未曾言话,无声无息的,若非脚步声还缓慢跟随,若是不然,长玥定以为其消失不见了。
不多时,便已入得御花园中心,那湖中而立的几座亭内,此际则是空空如也,然而,不远处的假山后方则是扬来言笑之声,或娇柔,或矜持,正待长玥侧耳倾听时,遇到柔腻魅惑的嗓音也是懒散而起,“本还以为深宫寂寥,美人儿呆板。却是不料,各位美人儿无论是容貌还是性子,皆堪比娇花,令人,满心怜爱呢。”
柔腻腻的嗓音,都快酥到了骨子里。
长玥则是神色微动,心底也浮出了半许冷嘲与起伏。
那妖异之人,自是魅力,而今能与宫妃们打成一片,也是自然。只不过,对慕容裕挑筋之事,却因这萧意之的搅合,全然失败,便是到了此际,这萧意之还在身后步步紧跟,令她分身乏术,难以有空再返回东宫去行事。而今,妖异之人交代之事并未完成,若此番直接出现在妖异之人面前,凭其性子,又可会再度惩处于她?
心思至此,缓然的脚步,也瞬时滞留。
身后的萧意之也停了脚步,站定在她后方,片刻,平和无波的出了声,“衍公子心系容貌上乘女子,虽言语轻浮,腻难入耳,然而,则是空有雷声,并无雨点。这等人,嘴上说得越发轻浮,心底,却比任何人都来得清高。”
长玥神色微动,转眸朝他望来,淡然麻木的问:“王爷究竟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萧意之凝她两眼,随即便自然而然的挪开了目光,而后薄唇一启,出了声,“本王欲说之言,扶玉姑娘自该猜到。衍公子虽外表邪肆张扬,看似心态宽广,招摇不羁,但这种人,最该防备。”
这人,竟又开始说这话了呢。
心思至此,长玥面上顿时抑制不住的展露了几分冷讽,萧意之转眸朝她观了几眼,瞳孔也稍稍一缩,那清雅卓绝的面上,也再度稍稍带了几分极为难得的无奈,“本王之言,扶玉姑娘自可不信。不过,本王几番都这般提醒,扶玉姑娘也是聪明人,纵是不信本王这话,但也该防备你家宫主才是。”